孔智孝劝说未果,只得启程返回。离开之前将受托带来的几封索雁临、赵无垢等人写给静漪的亲笔书信交给了陶骧。陶骧让人交予静漪。
静漪阅后没有复信。
就在孔智孝乘坐的飞机从兰州起飞后不久,程之忱果断下达命令,对陶系和白系发起了攻势。诉诸报端的讨伐檄文措辞激烈,称陶骧部与白焕章部为逆贼,阻碍国家统一大业云云,不一而足。
静漪终于亲耳听到广播里程之忱对陶骧等人的开战宣言。那一瞬间,她眼前似乎炮火纷飞她手中握着身在南京的家人写来的亲笔信。除却问候,祈祷她平安生产,多表达对战事的担忧。其中只有索雁临,在信里请她规劝陶骧。
静漪将信件仔细收好。
她并不打算对陶骧提起信里的任何一个字。尤其是三嫂索雁临的。
陶骧在几日后进来看到她时,她甚至可以平静地同他一起用晚餐。她知道自己作为陶骧的太太,还是程之忱的妹妹,左右战局的心思一点都不能有这是两个意志都极其坚定的男人。他们认准了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她对战事不是没有自己的看法,只是她还没有那么不自量力。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是等着孩子降生
陶家人怎么忍耐,都不会对她心中完全没有芥蒂。她知道他们的容忍和宽让,也许只是因为她即将诞下的孩子姓陶。
她亲耳听到他们的议论,有时并不避讳她。说起来也是事实,她还在陶骧手上,程之忱竟没有顾忌她这个妹妹的意思她还是会受触动。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她从前无能为力,如今更是无能为力。
临产的日子近了,静漪已经完全闭门不出。
雅媚劝她不必将这些放在心上,大姑奶奶说如果有谁敢当面给她没脸只管告诉她她都答应着。她知道她们是用最大的善意来给她安慰。
她眼看着春风起了,春风过了,桃花开了,梨花落了这一年的春天,是在兵荒马乱中过去的。而她的孩子,原本该在暮春十分降生的,到了日子竟迟迟不肯出来。
起初只有静漪紧张和着急,几天过去了,陶夫人也开始着急。但是医生诊断一切正常。陶老夫人到底见得多些,笑着安慰静漪,说着孩子在她这个做母亲的肚子里太舒坦了,想多住几日呢静漪心想这可是个急性子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也想避开外头的纷扰。
除却一个月前收到的尔宜顺利诞下一子的消息,连日来并没有什么喜讯能够给人带来些喜悦。
静漪至今仍不能相信尔宜比她还要早地做了母亲。对她来说尔宜似乎总是那个会捉弄她的少女雅媚笑她其实和尔宜也差不了多少,仿佛比尔宜年长了一辈似的。
静漪也笑。
漫长而辛苦的怀胎十月,尔宜在往来信件里和她分享着喜悦和担忧。这一阵子自然是通信中断,却还是用这样的方式给了她很大的鼓励。
静漪摸着自己的肚子说着话。她说宝贝,你的八姑给你生了个小哥哥
她说这话时,恰好陶骧回来。
静漪没有发现陶骧,仍旧念念有词。
他走近了,她才发觉。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抱了抱她。
这个拥抱有点僵硬。她是意外,而他仿佛已经不习惯这么对她她偷偷看他几眼,从他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来。从战事爆发,他便有意不在她面前显露出任何迹象。他看上去总是成竹在胸,似乎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但是那天她觉得他有些异样她难免要挂心些。总忍着不问,也忍的很苦。
收音机已经被陶夫人下令收走,报纸也已经不送来了。她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第二天她就看出陶夫人脸上布满阴云,只在来到她面前时露出些笑容来。其他人也是如此。只不过陶老夫人和陶因泽她们更能沉得住气,不是她留心,是很难觉察的。
秋薇每天进来探望她。她倒是知道外头的消息,只是不光被陶夫人命令禁止她和静漪多说,她自己也怕惊动了静漪,绝不肯多说一个字的。
静漪原本就焦虑,这下更急躁起来。她的心思一重,便吃不下东西。又被陶夫人知道,少不得责怪她。
倒是雅媚实在是看她这样反而更不好,斟酌着告诉她:“老七没事。你放心,他好的很。”
静漪听了呆了一会儿,雅媚看她如此,心知自己这么说,倒是让静漪理解成程之忱那一方有难了,正要解释,静漪却问:“是不是白家”
雅媚既佩服静漪的心细,又叹息她的敏感。秋薇正给静漪捏着浮肿的腿,听了静漪的问话,手上也停了停。静漪顿时确定自己的判断。
“白家怎么了八妹没事吧”静漪问道。
“白家连续两场大战遭到重创。中央军已经兵临南宁。白家父子还在顽强抵抗。文谟在几日前受了重伤,眼下还不知情况如何看样子,如果不能获得支援,恐怕承认战败的可能性非常大。不过,白家父子性情刚烈,未必会像段奉孝那样为保存实力投降。”雅媚低声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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