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动了下,不知是不是梦到了好事,嘴角有一丝微笑陶骧看了,心跳慢慢地缓下来。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这面孔上有如此幸福的舒心的笑容了。
忽听得外面一阵低低的吵嚷,想起来奶奶她们还都等着呢,轻声交待张妈将孩子抱出去给她们看看他坐在这里,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和欢笑声。
此刻是如此的安逸温馨,让他浑然忘却其余的一切,眼里只有她和女儿安静的睡容
这样的安逸持续不了多久,自然有事情来打断。
陶骧心情极好,在楼下书房里踱着步子,听人向他汇报战况。
马仲成和逄敦煌的电报里都有好消息,而且在好消息之外,都额外加了句“恭喜司令”。
陶骧看了眼岑高英。
岑高英笑嘻嘻的,陶骧料着必有下文。最近战况颇佳,马逄二位都在乘胜追击之中。果然岑高英继续说:“马将军部署完毕,电告对方主将,司令得女,我方停战三日,以表恭贺。此间莫来进犯,否则后果自负。”
陶骧眉一扬。
“对方主将复电,同意停战,恭喜陶司令。”岑高英说。
陶骧敲了敲手中的烟,说:“休整几日也好。复电替我说多谢。回来请他们喝酒,一醉方休。”
岑高英走后他在书房里照旧踱着步子抽着烟。窗子开着,不时从楼上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像什么东西,一路沉下来,飘飘摇摇的,到了他心上。
夜深了,“哇”的一声,小婴儿张开没牙的小嘴哭起来。
静漪无奈地转头看着张妈,道:“快些让奶妈来吧。”
等着奶妈进来的工夫儿,静漪捧着这个肤色雪白的胖娃娃,亲了又亲。只是孩子哼哼唧唧的,小脸一皱又要哭。静漪歉然地看着她。
她并不想让女儿吃别人的奶。虽然以防万一早早就请了两个奶妈,她还是坚持自己喂养女儿。怎奈她的奶水并不好,女儿就时常吃不饱。
“囡囡,你太能吃了。”她低头,叫着女儿的乳名,额头抵着女儿娇嫩至极的饱满的额头。这个很能吃的小家伙,长的快也长的好极了,小胳膊胖的藕节似的,结实的很。
张妈笑着把孩子抱过去,轻声说:“少奶奶就吃的太少了。”
静漪叹口气。
为了囡囡,她可是已经很努力地吃了。
奶妈睡眼惺忪地进来,坐下之后抱过孩子,解开前襟就给孩子喂奶。静漪看着女儿大口吃奶的样子,简直要妒忌奶妈了。
奶妈给孩子喂奶,静漪便在一旁慢慢地走来走去。
已是盛夏,却怕夜里孩子着凉,窗子总是不全开,风扇也不开,窗外蝉噪阵阵,没的让人觉得燥热些。
张妈见静漪有些烦恼,也不去打扰她。只在一旁给奶妈和孩子打着扇。她倒是知道少奶奶这样不安除了因为奶水不够,总也是因为七少爷在外头打仗,且打仗的对象是少奶奶娘家三哥的缘故少奶奶虽说在人前从不提及,怎么也不会不想的。
静漪低了头,咬着手指尖。
她的确是在想着眼下的战事。
陶骧这段时间吃住都不在家里,隔几日回来就是来探望女儿的。三月底因增援白系与中央军的战局全面铺开。中央军大军压境,西北军全面出击,互有胜负。西北军骁勇,主将多如马仲成等人又足智多谋,出击之后战线收缩,逐渐显示出本土作战的优势来,近一个月来渐渐占了上风,将中央军打的团团转。西北军士气正旺,陶骧更是意气风发。程之忱亲自上前线指挥作战,看样子不把西北军这颗让他最痛的老虎牙拔掉誓不罢休静漪算一算,陶骧已经有几日没回家来了。
她看着女儿还在贪婪地吃着奶,不禁有点惆怅。小家伙性子急,肚子饿了若不是立时三刻吃到奶,一准儿要哭的惊天动地的幸而奶妈性子温和敦厚,把孩子照顾的很好。
静漪看了放心,就趁着这会儿工夫进去洗了个澡。
出来时便听到一阵低低的笑声。她怔了怔,发现屋里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张妈、奶妈和孩子都不见了。她疾步走出来,卧室门开着,她走过去探身一看,果然起居室里,陶骧正站在那里,一双大手抱了女儿,高高举过头顶。小家伙吃饱喝足,正有精神,踢蹬着一对小胖腿儿,咕咕地对着爸爸笑是在笑的,大眼睛弯弯的。
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识的,总之眼睛一弯,就是笑模样儿,真是让人看也看不够。
静漪靠在门边,门板晃动,发出声响来。
她忙扶好了门板,陶骧却也发现了她,将女儿抱在怀里,回头望了她,点点头。
她见他回来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只穿了件白背心就抱了女儿,肩膊上都是汗。她轻声问道:“马上就走么洗个澡再来抱囡囡吧。”
陶骧将女儿交给她,说:“就走的。我去洗洗。”
静漪将囡囡抱在怀里,一身奶香的囡囡,身上沾了点他的烟草味。静漪看了陶骧。陶骧伸手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忽的凑过来亲了她一下,才去了。静漪站在原地,低头看囡囡,正巧她打了个哈欠,那可爱的模样,让她也忍不住亲了一下她抱着囡囡在怀里,哄着她入睡。
在起居室里慢慢地溜达着,听着外头蝉噪。
仿佛没有刚刚那么让人烦心了囡囡睡着了,静漪进屋将她放在摇篮里,让张妈看着些。她出来收拾了下陶骧的东西。在拿起陶骧的上衣时,有东西落在地上。她捡起来,是个皮面小本子。本子里夹着的叠成方块的一张纸也掉了下来。她拿在手里,犹豫了下才打开来看,是张随手画的地图。但没有明确标出地名来,只用代码和符号做着标记。图上还用红色铅笔标出了线路,有几个大大的红箭头看上去很触目静漪看着,忽然听见声音,一回头,陶骧正站在她身后,擦着头发。
“这个掉出来了。”静漪忙把地图叠好夹进笔记本里,和陶骧的枪套归在一处,只将脏了的制服收起来。
陶骧看她的眼神仿佛是老师抓到了作弊的学生她进去给他拿要换的制服了,陶骧过来坐在沙发上。
静漪出来时,看到陶骧仍坐在那里。他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她默默地把衣服放在他身旁,他也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