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骧转脸看了眼张妈。她默默地下去了。
“囡囡呢”静漪大声问道。
“在奶奶那里。”陶骧说着往上走。
静漪紧跟他上楼,又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陶骧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惨白的像只鬼。看着他的眼神,愤怒、焦灼、有几分可怜,但并不胆怯。仿佛是被怒火催着向前,她紧跟着他的脚步,丝毫不像放松地追问他:“你究竟什么时候把囡囡送回来给我”
静漪的目光紧随陶骧。
他走到东边,她便看到东边;他走到西边,她便看到西边他坐下来,她的目光便定住了,眼都不眨地盯着他。
陶骧坐下来之后,也望向她。
“难道两天时间,不够你查清楚”静漪眸子里燃起火似的,“你不是早就察觉了他的形迹你都掌握了,人也在你手上,有什么问不出来的还有我做过的事,我绝不否认;可没做的,我也不能担了虚名陶骧你平日里疼女儿,都是假的么你怎么能忍心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静漪越说越激动,又伤心。
她真恨不得扑上去撕扯了陶骧他可真狠。狠起来,总有办法让她内心煎熬到简直生不如死。
陶骧看着静漪的手不住地哆嗦。
“你回答我!回答我!”她几近声嘶力竭。陶骧越显得平静,她就越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在你眼里,如今我无论如何都是错的你倒是弄明白,我到底有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不过就是”
“你不过就是知情不报。”陶骧点了烟。
静漪张了嘴巴,连下巴都在颤。
陶骧的话,就像一拳拳接连挥过来,直捣心窝。
他的愤怒,她能了解他气她的隐瞒,等同背叛。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如此面对面地互相如同往对方身体最柔软的地方捅着刀子般地对话。她知道残酷的永远在下一句她无法预料那是什么。
心里的确是有恐惧的。因为面对的是陶骧。
“你还记得上一回,我跟你说过什么。”陶骧吐着烟雾。
烟灼着口腔,燎的喉咙刺痛。
这刺痛已经折磨了他不是一时半时。
他每想到她那善良柔弱服从的外表,都没有办法回避这外表下可能包藏祸心的想法。
“我能相信你吗,静漪”陶骧问。
静漪抬手,捂了眼睛。
陶骧语气沉沉地道:“我是愿意相信你的。”
静漪听见陶骧的话了。她听的很清楚,一个字都没有漏掉。
“我知道你不信我。现在我也不求你信那是我三哥我确也曾说过,程家的、程家任何人的事我再不插手。但那是我三哥,牧之,即便是他和我没有过血缘关系,三哥救过我性命他已经处于劣势,让我助你插他一刀,这事我做不出来。是,我不该把这混为一谈他手段卑鄙程之忱卑鄙不错,你也一样。”静漪擦着眼睛。
她没有流泪。心里空荡荡的,抓不到什么来填补。
人都道生产的痛已经是世上最难承受的。她原先也这么以为。可现在她知道,跟孩子分离的痛苦相比,那实在也算不了什么她等了两天,也盼了两天。
女儿在身边的时候,她的奶水不足以喂她吃饱;女儿不在身边,涨奶的痛苦让她咬牙都忍不住她必须见到女儿。
她一步步靠近他,扶着他的膝,她身子蹲下去,仰望着他。
陶骧眉皱了起来。
她大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似两潭静水,有水波潋滟。
“你要我怎么做是不是,把囡囡从我身边带走,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我就该被关进影竹园去了像大嫂那样,除非死那一日,再不得出来、再不得见女儿一面你可真够狠的”她喉咙发硬,哽咽半晌,咬牙说下去,“陶骧你怎么这么狠你嫌我借囡囡跟你求情,可是你竟然拿她来惩罚我当初你说你要这个孩子,你让我平平安安生下她来,难道就是等着这一日,好让你拿这软刀子捅死我吗”
陶骧沉默地看着静漪。
她扶着他膝的手不住地抖着,想抓住他可是根本抓不住。她几乎是顾不得吸气地冲着他连说带吼,像只被夺了崽、发了疯的母豹子,完全没有了从容优雅。
“你回答我!”静漪对着陶骧叫道。陶骧依然沉默地望着她。这沉默简直要把她心上的肉一层层剥掉,疼的她发昏。她咬牙切齿,“早知道你会这样,我怎么可能把她生下来”
陶骧伸手将她的手臂攥住。
静漪若是顾得上看他眼中瞬间迸出来的怒火,也许就会胆怯些;可此时她被自己的怒火拱着,根本也就不在乎陶骧是怎么样的了。
“你后悔生了她”陶骧问。
“对!我不单后悔生了她,还后悔很多事!当日我就不该头脑发热、放弃留洋的机会,后来不该明知道你是逼迫我回来、还坚持要回最不该的就是生了这个孩子!”静漪大声说。
陶骧扭着静漪的胳膊把她提起来掷在了沙发里。
“程静漪!”他怒喝。
静漪一阵头晕。她伏在沙发上,片刻,她猛的转脸,对着陶骧,冷笑一声,道:“你难道又想强我怎样你尽管来!陶骧你是男人,就别这样欺负我!你还是个父亲,就别拿孩子折磨我!”
陶骧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翕,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愤懑和悲伤。
那嘴唇有着最完美的形状可现在在吐出最狠的话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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