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美丽,自信,永不服输的女子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偶尔我也会梦到你,你就是现在的样子。打仗的日子太艰苦,今日不知明日事。想到或许有一日还能再和你跳一支舞,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在前头。”
他笑着说。看静漪瞪他,就笑的更厉害。引来人注视,也不在乎。
他转眼看向陶骧,说:“牧之和我,如今都称得上是朝不保夕之人。静漪,把握时机。你若真打定心思不要牧之了,我可就不同你客气了”
“难道你要向他求婚了”静漪眨眼。
逄敦煌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不,我要向你求婚了。”
静漪一脚踩上他脚背。
逄敦煌笑了,静漪脸上发热。
“敦煌,这些年多谢你。我何其有幸。”她说。
不是不明白他在友谊之外的心思。但是他将这点心思,从来不隐藏却也从来不逾矩。
逄敦煌轻声说:“何其有幸,这句话我也要说。”
她忍不住轻轻拥抱他,靠在他肩头,静静地跳完这剩下的舞仿佛在时间的长河里,一同前行了很久。她知道这个朋友还会陪着他走下去。
“多保重,敦煌。我希望白发苍苍时,还能和你喝茶下棋。到时候,把你的英雄事迹,都讲给我听”她抬头看着他,说。
逄敦煌笑着,说:“一言为定。”
一曲舞毕,逄敦煌将她送回原处,对一旁的梅季康微笑,说声有劳你照顾静漪。
他离去,梅季康问静漪:“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看你有些累了。”
静漪的确觉得累。
她静静地寻找着陶骧和遂心的身影,却没能找到眼前的翩然起舞、欢声笑语,仿佛隔山隔水,难以融入。她于是说:“我想出去透口气。”
梅季康陪她一同出了舞厅,往杜家的花园里走走。遇上侍应,梅季康替静漪取了一杯汽水。静漪拿在手里,看看梅季康。他只是微笑。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是他并不多口。
“谢谢。”她一语多意。
“你要这般同我客气,我不如这就走。杜家的舞会,我可是厚着脸皮来的。他们并不太欢迎我们姓梅的。可是你看,出身又不能选。梅家的事业我即便毫不沾边,也难免要沾上些负累。好的坏的都有,既不能摆脱,不如坦然接受。”梅季康微笑着说。
静漪听了,发了会儿怔,才意识到他这是在宽慰她。
她喝了口汽水,说:“你也是在说我。”
“我是说我自己。就是我这样人,也有很多无奈。何况你很幸运程之忱和程之慎是你的兄长、程老先生是你的父亲,但是也很不幸他们是你的兄长、你的父亲。你必然从他们那里获益良多,也注定要付出与之相符的代价我是开报馆的,消息最灵敏。程之忱长官手握重权,有些他不想在报上看到的消息,还是可以不用见报的。不然怎会放过像你这么好的素材。程长官的妹子,一则花边新闻能让洛阳纸贵。”梅季康笑着说。
“听起来这是在抱怨新闻封锁。”静漪道。她想了想,“以前在南京,有个很有名的记者,专门写名人花边新闻的,笔名梅开我对这人很是好奇。他虽然写的很多,有些内容也过于离奇,很多人认为是杜撰的,并不信以为真,我却觉得他颇有借着写些这样的轶事来讽刺时事的意思。”
她说着看梅季康。
梅季康眨着眼,说:“哦,还有这样的事情那这个人很是聪明了。这个不让写,那个不让写,只好写些春花秋月了事。”
静漪一笑。
“你说我抱怨也可以。总之新闻自由度还可以更高,这是不争的事实。”梅季康还是笑着,眼里的神色却是认真了。“你以为我是绣花枕头,只知道追女人和跳舞”
静漪笑,但是没否认。
梅季康看着她,有一丝失神。
静漪发觉,敛了笑容。梅季康立即叹了口气,道:“早知道,我不该那么快暴露我的心思。可是,凯瑟琳你是单身的女性,而我是单身的男性,请给我一个机会。不要急着拒绝我”
静漪抬手给他看戒指。
梅季康咳了咳,说:“你忘了你身边有间谍。这不过是你的挡箭牌。你或者早知道上海滩登徒子太多又或许是你要这么一样东西,替你守护些什么。”
“密斯特梅,我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这次回来,除了是恩师所托,要负责将慈济继续下去,就是要认回我的女儿,并且带她回美国。你既然知道一些,也懂得我的困境。眼下我没有心思谈恋爱。”静漪坦白地说。
梅季康却不以为然地道:“当然,谁同陶家争个曲直,都不会不遇上一些困难。因为这个错过了恋爱的甜蜜,有点不划算。”
静漪已经笑不出来了。
她眼前是陶骧托着遂心的手,带着她跳舞的样子她不难理解陶骧的举动。他就是要她也知道,遂心的心里,他这个父亲,才是眼下最值得依赖和信任的人。
她恍惚间听到咯咯的笑声。
叹了口气,真的听到小女孩儿的笑声,都认为是遂心了她顺着笑声看去,却果然是遂心。在草地上奔跑着的遂心,在长椅上坐着,看着她奔跑的人,是陶骧。他身旁立着两个人,她认得其中一个是路四海。
陶骧手臂随意地搭在长椅背上。在他,望着女儿在他视线范围内恣意玩耍,应该是难得的放松又惬意的时间吧静漪目不转睛地看了这一动一静的父女俩。一个玩的开心,一个看的得意,都没有留意还有人在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