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听遂心很认真地同陶夫人在商议去跳舞要穿什么衣服,陶夫人答应请裁缝来给她量身定做新的跳舞衣。遂心嚷着自己要穿的和妈妈一样漂亮,陶夫人也答应了静漪面露笑容。
早餐之后是遂心的练琴时间,因为静漪一夜未眠,陶夫人嘱咐遂心不要打扰到她休息,让静漪去休息下再考虑去医院,自己则带着遂心看着用人将需要装箱带走的东西整理妥当。她和遂心住进这小公馆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倒是她们的东西比静漪的多的多。
静漪上楼回房时,看了看她屋子里的陈设。她搬进来之后都未做添置,离开时只要带走她为数不多的行李就好。她整理了一张清单,交给张妈替她收拾,预备搬家。旁的她都可以不用自己收拾,唯独那部被她收的好好的电台,她得亲自收好另放进一个大皮箱里。
她正琢磨着,听到张妈在问她,少奶奶,这个您还要留着么
静漪回头,见张妈不知从那里拖出来一团乱糟糟的东西,黑乎乎的一团在手中一阵翻腾,她恍然,接了过来,说:“这阵子真是忙昏了头,不见了这个竟也想不起来。”
“少奶奶这是什么时候织起了这个”张妈有点讶异,问道。
“就前阵子。”静漪抖着这团毛线,微微皱眉。手中一大团被抓松了的毛线,编织了一截子的别别扭扭的围巾,还有显然是被咬断了的竹针怎么看,都是一团糟糕。难怪白狮会吞了一团毛线在肚子里。还有这四处嚼东西的,定是雪球那个小家伙她将竹针抽了下来,懊恼地说:“真糟糕呢。”
本来她这个就不是她擅长的活计,就这么一截子,她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编出来的,这下子,前功尽弃这还是因为那日在钱先生那里给陶骧定制西装,看到有最新从欧洲运来的羊毛衫和围巾手套。高高高兴兴地替他选了一些,拿回来倒又被秋薇提醒,说姑爷还是挺爱戴着从前小姐送的那条围巾的。她才想起来,陶骧的那条围巾也旧了她特地又去挑了毛线的。几种颜色都挑了回来,很有雄心地表示黑色的给陶骧,红色的给陶夫人和囡囡秋薇看到之后就笑个不停。
她还记得当时气恼秋薇,虽然秋薇只是说不知道姑爷几时才能戴上小姐亲手织的新围巾。她还是被激的说很快就会而且她会把这几种颜色的毛线全织成花色不同的围巾。待她说完这话,秋薇就笑的已经肚子疼真没有办法啊,这得是对她多么的没有信心
可是看现在
张妈听静漪说糟糕,并不明白她的意思,还以为她觉得可惜了,就说:“这也不难再买到的。那日跟太太出去,看到钱先生那里这样好的毛线也有的。少奶奶要多少不能再买啊。只是这织了一大截了”
张妈看着被雪球嚼的乱糟糟的毛线团和围巾。虽然是嚼的乱糟糟的了,也还是看得出来,原本就织的松紧不匀,很是不像样不过她可不敢当着少奶奶的面儿这么说。谁都知道少奶奶女红上,可真是有限。
静漪轻轻叹了口气,把线团收了,说:“还好当时多选了几样颜色的。”黑的不成了,还有灰的灰色也很适合他的。
真好在他样子好看,倒是不拘什么颜色。
静漪忍不住又笑出来。
张妈见她一会儿恼,一会儿又笑,便也一笑,先不打扰她休息,告退出去了。剩静漪一个人,把电台和毛线团装进皮箱里封好,给梅艳春打过电话,才去饱饱地睡了一觉。等她醒来已然正午,用过午餐她也就出门去医院了。
小梅等她来似等的着急。她坐下来便有一大堆的事情。等她处理好,小梅才悄悄告诉她,今天又有一批伤员顺利抵达,但是有一名伤员手术中死亡,另有一名伤员因术后并发症死亡。一日当中接连两例病人死亡,这在近期还是第一次,因此就连一贯豪气的孟医生都有些情绪低落。静漪问了死亡伤员的号码。刚刚抵达的这位她没有见过,另一位则是与逄敦煌同时送来的,之前便情况十分危急,但比起逄敦煌来,算是要好很多。谁知道静漪看看小梅,两人心情都有些戚戚然。
“那个帝国医药,又派人来了。这回不是他们的阿部经理,是个什么鼠头鼠脑的中国雇员,姓张名锦江的。据说这人从今天开始游说几位在理事会说话很有分量的理事,希望能达成之前他们想要的合作。程院长,他们这做法可不容小觑。我总觉得,或有人经不住游说的。”小梅脸沉着。
静漪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微妙,不过还是说:“明日的会上,我先听听他们的意见。总归是大是兼大非之选择,或许不至于在此时竟肯同日本人有利益牵涉。”
小梅见她如此说,点头。
静漪虽然是那么同小梅说的,却也不能不对此事或许会发生的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做好心理准备。她站起来,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已经忙了整个下午,她亲手煮一杯咖啡给自己。
咖啡是无瑕让人带给她的。大部分她都给陶骧留着了,自己只留了这一小包。
她将咖啡喝光,也到了下班时间。她换下医生袍,同小梅交代一声就离开了。
小梅和白薇都起身送她,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浅绿色印花丝绸旗袍妥帖地将她的身段衬托的更加柔美,纤细的腿、踩着鞋跟细而高的白色高跟鞋,整个人看上去又清新、又美丽“密斯梅,程院长美成这样子我都要爱上她了,怎么办”小白薇看的脸都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