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颂华笑着,看看前头,说:“若我果真从军,一定想方设法到陶司令麾下到时候全赖陶太太您大力举荐。”
车在这时候听了下来,程僖回头道:“十小姐,到了。”
静漪举目一望,外头车灯除了他们这辆车子,几乎全熄,黑漆漆一团,竟是比方才更加的暗了,也更让人觉得此处神秘莫测。
外头有人来替他们开了车门,静漪没有留意此时没有一个人出声,她敛了下裙摆,正欲下车时,忽觉不对劲,转脸一望,整个人都定在那里,也没出声。眼前这人往一旁闪开,她看到一个高大的人从不远处踱过来。他像是从一团墨黑中带着光晕闯出来的,淡淡光让他看上去像个移动着的不真实的影子终于来到她面前时,她想伸手去触一下这影子,却也动不得。
她闻到淡淡的烟气,呛到她鼻子了似的,鼻尖猛的就酸麻起来。
她掩饰地抬手蹭了下鼻尖,看到陶骧略微低了低身子,一抬手,遮了遮车门上方,并没有说话,但眼睛是望着她的。
静漪迅速伸腿,脚一落地,灵猫似的钻出车子,站在了陶骧面前。
她清了清喉,正要开口,手便被他握住了,这一来她想要说的话,顿时全被塞回了喉间,只觉得脸上腾的一下就热了,心更是咚咚咚跳的急了起来她只管看了他的侧脸,被他稍稍一带,让开了车门边,就见他对紧随跟着下车来的孟颂华客气地点点头道:“辛苦孟医生。伤员在舰上。”
说这话的同时,他的手松开了她的,与孟颂华握了握手。
静漪看着他们彼此寒暄几句,孟颂华便急着赶紧去看伤员。陶骧稍一侧身示意,一旁站着的随从中立即有人上来,请孟颂华前头走。
静漪回过神来,吸了口气,才意识到从她下车来,没人听听她的意见呢她不禁皱了眉,瞪陶骧一眼。可这黑影中,这一眼瞪的毫无威力,连她自己都觉得气馁起来。四周围呼啦啦的只听着脚步声,和前面短促的口令声,在轻缓的水声和风声中,再无多余的声音,这叫她想开口都不晓得要怎么来。她不由得站在那里,不动了。
陶骧往前迈了两步,发觉静漪没跟上来,站下,说:“来。”
“十小姐,我们在这里待命。”程僖跟在静漪身后,说完便后退几步,回到车边去了。他挥手让同行的司机等人该上车的上车,该背转身去的背转身去。
陶骧看了眼程僖他们,伸手过来,握了静漪的手,又说:“来吧。”
他声音比刚刚要柔和很多,也没有马上要松手的意思。就好像他已经有很久没有用过这样的态度,难免生硬些。
静漪跟在陶骧身旁,不说话。
其实有很多的话能说,可又好像没有哪句话是重要的,非得现在说不可呢她的手被他攥的紧紧的,于是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一点点地掰着,一步步地软下去。
他们就走在这条通往军舰的短短的路上。
眼看着庞大的军舰在视野中变的愈加庞大起来,静漪轻声道:“这是要从水路离开了吧。”
她并没有用问句,也知道他许是不会回答。就算是明摆着的事,不该说的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的。但这军舰在面前,她需仰望时,立时觉得自己渺小这与以往任何一次,站在繁华的码头上,看到巨型邮轮时的感觉都不一样。
陶骧看到前面的人鱼贯前行,陆续通过窄窄的铁桥,往舷梯上去。
铁桥边的卫兵,就在一声“敬礼”之后,齐刷刷地提枪敬礼,致远舰上的灯同时亮了起来。有些刺目的灯光让习惯了黑暗的他们都眯起了眼。陶骧一抬手,遮在静漪眼前。
掌风扫到静漪面上,一小片阴影让她睁开眼时,眼睛没那么难受了。她听到陶骧不悦地沉声道:“亮工,舰上应该熄灯的。”
静漪听得这个名字顿觉耳熟,还没有来得及想起陶骧这是在同谁说话,他的手落下去,她眼前重现光明。亮如白昼的此处,站着几位身着海军制服的汉子,见她看向自己,为首的那位微笑道:“陶太太,辛苦。”
静漪看看陶骧。
陶骧松开她的手,给她介绍道:“基地司令官裴亮工,致远舰舰长董定一、副舰长谢经武你们怎么都下来了”
“陶太太过来,我们怎么能不来欢迎对不住,陶太太,陶司令是不惊动人的意思,也不说您亲自带人来了,果然悄悄儿地下来,我们也老实,才刚刚听到消息。未曾远迎,还请陶太太见谅。”裴亮工说这话时,一本正经,也不看朝他板着脸的陶骧,只对静漪笑微微的,眼望着这位闻名遐迩的陶司令太太。
静漪微笑点头。
这几位都是初次见面,但好在陶骧在这里,尽管他也不知为何显得比方才还要严肃些。他语气刚刚是硬了些,但是这灯光也就是照到他们所在的位置。照这样,要是忽然间岸边舰上全都亮起来了灯,他得立时火冒三丈静漪挽了陶骧的手臂,同裴亮工轻声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