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声,手炉盖子被摔开,烧红的炭粒子撒泼出来,她的脚边,妇人的脚边,到处都是。
苏月怔怔垂眸,妇人已经低叹一声弯下腰,将手炉拾起来,又转身走到屋子中间的暖炉旁边,接过舒思洋手中的小火钳,将暖炉里面烧红的炭粒子夹了几粒置在手炉里,又弄了一些炭灰覆盖在明旺的炭火上面,这才盖上手炉的盖子,重返到苏月的身边,将手炉递给她。
“说了多少次,你还是老.毛病改不了,捂手炉不能捂明火,上面要覆些熄灰,这样手炉的火才能温吞不伤人、且持续时间久。你以前烫得次数还少吗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妇人一边略带责怪地说着,一边将手炉塞到苏月的手中。
苏月垂眸,眸光怔怔落在妇人布满青筋的手上。
多么熟悉的话语,虽然责怪,却很温暖,多么熟悉的举措,虽然寻常,却很贴心。
可是,都是假的啊!
就是这双手,这双苍老的、布满青筋的手,沾满了血腥。
苏月瞳孔一敛,手臂蓦地一扬,手炉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再次重重跌落在地上。
“你们为何在这里”
她,终于失控地嘶吼出声。
不是商慕炎,肯定不是商慕炎将她们安置在这里的,肯定是她们逃到这里来的,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这里是禁地,藏身于此最安全,对,肯定是这样,肯定是!
可是,真是这样吗她们真是这样送肉上砧吗
苏月苍白着脸,一一看着两人,染着丝丝血色的眸底映入瞎婆婆讳莫如深的脸色和舒思洋淡淡的眉眼。
“洋儿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们为何在这里,娘娘应该去问皇上。”开口的是舒思洋,一改方才的浅笑嫣然,小脸微冷,显然已经失了耐心。
苏月心中一撞。
强自镇定,她微微一笑道:“好!”
转身,她快步往外走,布底的软靴踩在地上烧红的炭粒子上,发出“咯吱”的脆响,也发出一股子焦味,她也不管不顾,头也不回地出了宜春宫。
出了门,她走得极快,这时,她才发现早已停歇的雪不知几时又开始下了起来,大片大片的、鹅毛一般,在灰色的天空中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发上、脸上、眼睫上,眼睫一颤,雪花又瞬间化成了水。
很凉的触感。
原本宫道上的雪都有宫女太监一早就铲除干净了,宜春宫因为是禁地,所以门前无人打理,厚厚的积雪堆了一层,软靴踩在上面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足有半尺那么高。
苏月也不管雪地难走,跌撞踉跄跑得极快。
她要找那个男人!
她要答案!
心中纷乱,只顾着脚下,却不料,没跑多远就蓦地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因撞击的力量太大,又骤不及防,苏月脚下一滑,身子直直地朝后倒去,她惊呼一声,想提气稳住已是来不及。
然,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在她的身子倒下之前,腰身一暖,有人已经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
熟悉的松香入鼻,苏月在落入对方怀抱之前,已知来人是谁。
商慕炎,是么。
心尖一抖,她在他怀里险险站稳的同时,蓦地抬起头,就对上男人沉沉的眸眼。
对,沉沉。
这是第一瞬间的认知。
可,为何是沉沉
来不及思量,对方已经轻轻放开了她,微微淡凝的声音响起:“做什么跑那么快”
“商慕炎,刚才我去了宜春宫,我看到”苏月微微喘息地急急说着,可是话没有说完,就被另外两道声音打断。
“参见皇上!”
“皇上吉祥!”
她一怔,男人已经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徐徐抬起眼梢,朝声音的地方看过去。
苏月亦是回头,就看到瞎婆婆和舒思洋不知何时也从宜春宫里出来了,正跪在白皑皑的雪地上,面对着他们的方向,垂眸颔首。
哦,不对,是瞎婆婆一人垂眸颔首,舒思洋虽然眉眼低敛,却是含笑看着这边,这边的某个男人身上。
苏月又转过头看向男人。
男人眉眼清淡,不知心中意味。
可有一点很清楚,就是,男人没有一丝意外,那就说明,此母女两人的确是被这个男人安置在的宜春宫。
“为什么”
苏月蹙眉,一时间觉得方才被火星子烫的地方竟是痛得要命,她怔怔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背,莹白的肌肤上竟然起了一个小红泡。
不过是溅起的一个火星子,自己竟然脆弱成这样。
“商慕炎,为什么”她抬起头,再次望定面前的男人。
男人声音清淡,“都起来吧!天寒地冻,做什么要跑出来”</p>
<strong></strong>苏月怔了又怔,都起来吧她没跪,显然不是对她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