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几说“钱当然要赔了,但你为什么把他往死里打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们也下得了手”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是因为他意识到殴打陈光俊的并不是毛小伟本人,而是帮凶之类,因为陈光俊健壮,毛小伟干瘦,以身形来讲并不对等。
他拽起毛小伟的衣服领子,拿刀作势要往底下扎。
毛小伟知道自己的命攥就在眼前这家伙手里了,先是疯狂摆手,而后跪下作揖。
“那你老实交代啊”程几低吼。
毛小伟打字他看见了。
“看见什么”
毛小伟我拉皮条。
“”程几不信。
拉皮条这事,不光彩,但其实挺普遍,不就是牵线搭桥让男女或者男男搞不正当关系嘛以毛小伟这灯红酒绿里穿梭的职业性质,不拉皮条才怪
程几想,你可真他妈把我当傻子了
他漫不经心地玩着匕首说“我是来讨说法的,我表哥受过什么伤,我就原样复制在你身上。现在我要扎你的脾脏,因为我表哥脾脏没了;另外我表哥寒冬腊月被人扔在外边等死,一会儿我也扔你,送你下了阴间,他可以亲自教训你”
毛小伟两手抱拳,磕头求饶。
他的嘴巴麻木至极,脚踝在滚下小坡时受了伤,也不知道骨头有没有没断;身上只穿着一套薄薄的西服,连毛衣都没有,如果困在这个山间的积雪坑里冻上一晚,必死无疑
“说嘛,说真话。”
程几当然不会真捅他,吓唬他而已,偏偏此时手机又震。
“”
不会有其他人,程几觉得好烦哦,但非接不可,只得用匕首柄夯了毛小伟一下,接起问“嗯”
齐北崧问“你人呢”
“外面。”程几说。
齐北崧问“哪个外面”
“外面就是外面。”
毛小伟发出了呜咽声,齐北崧问“你边上有人”
程几捂住话筒,回身踹毛小伟一脚,才答道“没有啊,是风。”
齐北崧说“今天没什么风啊。”
毛小伟学不乖,还呜呜叫,虽然发不出完整音节。
“有风。”程几跪在毛小伟后脑上。
毛小伟精瘦干瘪,被他压进雪堆里差点儿窒息。
齐北崧问“你到底在哪儿”
程几说“你唉,你老管着我干嘛就不能让我单独呆会儿我也得有私人空间呐”
齐北崧说“不能。”
程几反问“你又在哪儿”
他想估算距离,还奢望在齐北崧到来之前离开。
“我也在外面。”齐北崧回答得可真狡猾。
程几没好气地说“我挂电话了”
“别挂。”齐北崧说,“咱们定个会合点,你现在往388包房去,我也过去”
“行,去”程几不等他说完便掐了线。
他把毛小伟从枯叶覆盖的雪堆里拎出来,怒道“我才不去那包房是他以前玩人的地儿,我去了,我算什么人了”
毛小伟毫无还手之力,紧闭着眼睛等待拳头砸落。
程几却没打他,话还没问完呢。
程几抓起地上的雪,擦了擦毛小伟脸上的血,借着上方昏暗灯光观察片刻,烦躁地说“没时间了,我得走了。真他妈气死人,管头管脚的,害得我什么事儿也做不成”
后半句他是骂齐北崧,语气里全是嗔怨。
他问毛小伟“想死还是想活”
毛小伟当然是想活,上班时间死在自己单位太冤枉了十多米外就是人来人往的员工洗手间,可程几有办法让他一辈子爬不上去
程几说“想活的话,就在这坑里等着,我把那人处理完了还来找你。别耍小聪明逃跑啊,你藏哪儿我都能找着”
毛小伟都怕死这个瘟神了,都没听清他说什么,就拼了老命点头。
程几攥着拳头说“你的手机卡我拿走了,顺便告诉你,没有si卡打不通110,我试过。”
毛小伟慌忙拉住他,示意自己的颞下颌关节还脱落着。
程几啐了一口“别得寸进尺自己去医院找医生,我会卸不会装”
毛小伟飞快缩手,谢他不杀之恩。
程几壮志未酬,气呼呼地往坡上爬,忽然手机又震。他火冒三丈,真想把那几寸长宽的破烂玩意儿就此扔了
有追这么紧的嘛怎么不干脆把人栓丫裤腰带上
眼见坡顶就在上方,他伸手去够,没想到等待他的却不是积雪、冻土和枯草,而是另一只手。
齐北崧挽住他的手腕,一下将他拉了上来,并拽掉了头套
“哟,这不是我宝贝儿嘛原来在这个外面,你可真够野的”齐北崧举着手机说,亮起的屏幕显示正在拨号。
程几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频频拨打电话了,是为了更准确地定位这王八蛋
“不解释吗”齐北崧拧着那双俊逸的眉,身影笼罩着他,手里举着头套。
“”程几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和你一样,”齐北崧说,“爬窗。不过我有人带路,所以没耽误时间。”
在他身后十多米处的荒草丛中站着周经理,手持小手电,缩着肩膀,一副倒霉模样。
“”程几更加沮丧了。
周经理却仿佛知道他所想,连忙开口,以证明自己并非一开始就和齐北崧连手。
“咦程程还真是你啊这么多天不见了,你怎么回水月山庄也不和我打声招呼呢”
周经理的语气惊异又热络,“齐少刚才突然要我帮他找你,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呢哈哈哈哈你跑到这野地里来干嘛这儿虽然还属于水月山庄的范围,但真的很荒哒,说不定还有野狗什么的,很危险哦”
程几也尬笑,哈哈哈哈,好久不见,身体好吗
周经理说,好的呀好的呀,你学习好吗
齐北崧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问“坡下面是谁”
谎言太拙劣,糊弄不过他。
他的眼神轮流扫向程几和周经理,又望向坑中犹自挣扎的毛小伟,最后锁定在程几脸上。
“演啊。”齐北崧说,“怎么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