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境看了看手表, 拉程几站起来。
“icu那边不允许家属进入, 最早也要等到明天下午三点才能探视, 而且也只能看几分钟。这里有我和海平守着, 他们齐家老的小的都会相继赶来, 我们得招呼他们。你可以先回去睡一觉, 明天到点儿了我让陈川去接你。”
程几苦笑“我哪里还能睡得着”
雷境说“你得睡。北崧这伤势估计是个持久战, 你需要好好保存体力。”
程几听话, 决定先休息,但不愿离医院太远, 而是在附近宾馆里开了一个房间,靠在床头浅眠, 连衣服都没敢脱。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赶往医院,发现齐北崧的父母、姐姐、姐夫还有齐家老爷子、老太太以及叔伯之类的都在, 医院诸位高层正低眉顺眼地陪着。
他觉得自己这身份比较尴尬,所以没露面。
倒是郑海平和雷境在那一家老小前替他吹牛,把他捧得天上有地上无,小仙女儿下凡。
要不是齐北崧还躺在icu里未脱离危险期, 加上大仇未报, 那家人估计能把民政局局长揪来,摁着脖子现场给齐、程二人的结婚证上盖戳,婚姻法不让结也得结。
到了下午三点,icu开放探视, 只能少数至亲进去, 并且只有五分钟。
这机会程几自然不会去抢, 齐北崧的妈妈和奶奶穿上无菌服进去了,出来时二人哭得厉害,显然齐北崧状况凄凉。
转眼到了第三天,齐北崧没好转,程几依旧扒着墙角张望。
陈川略微活泛了些,嘲笑他丑媳妇不敢见公婆,他翻了个白眼道“是女婿”
“去啊,丈母娘可喜欢你呢”陈川撺掇。
程几脸皮薄,就是不肯。
后来郑海平吃里扒外,带着齐家大姐把他给逮住了。
齐家大姐齐北岺三十出头,是那种浑然天成的大美人,由于大院里成长的背景,个性明朗爽快,干练爱笑,走路带风,比齐北崧讨人喜欢多了。
齐大姐逮住程几,第一句话便叫道“妈呀,这小孩有二十吗”
郑海平在边上含笑道“有了。”
齐大姐说“哎小弟,你干嘛想不开要和齐北崧在一起你年纪轻轻、漂漂亮亮找谁不行啊干嘛非捡个破烂玩意儿”
郑海平跺脚“大姐”
齐大姐便塞给程几一枚硕大的鸽子蛋钻戒。
“”程几问,“这什么”
“这我太奶奶的留给老齐家媳妇儿的,原先我妈嫌累赘让我保管,我也不是什么涂脂抹粉的人,也嫌烦,现在总算有主了”齐大姐笑道,“1888年欧洲制,大钻10克拉,小钻忽略不计。”
“我不是”
齐大姐估计练过擒拿,程几被她扣着居然逃不了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往后等北崧好起来,给你搞个20克拉的。”
程几想我一大老爷们儿要20克拉的戒指干嘛呀当手指虎用吗
“我真不是”
齐大姐拽他手强行给他戴,郑海平伫立一旁默默看二人扳手腕,谁也不偏帮。
终于,齐大姐赢了,扬眉吐气地在程几胸口捶了一拳,然后甩着头发走了。
“”程几差点儿被她捶断了。
郑海平与程几耳语“当年我们院三天两头和隔壁院茬架,你大姑姐虽是女流,却为干将,人称齐司令。”
“”程几说,“你早说啊”
他把戒指摘下来还给郑海平,后者惊讶问“你给我干嘛”
“我要这干嘛”
“不想要就卖了买糖吃呗”
程几说“大姐不是说这玩意儿是传给齐家媳妇的嘛,你也算他们家儿子,要不拿去给雷哥”
两人想到雷境那肌肉隆壮五大三粗满脸胡茬的戴个10克拉蕾丝大钻戒,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还是你收着吧。”郑海平说,“他要是真有那个嗜好,我给他买。”
“嗯。”
这天程几仍然没轮到探望齐北崧,齐父和齐老爷子正在icu外候着呢。
齐父大忙人一个,看完了儿子就得回岚省,即使再不舍得也得暂时抛下;齐老爷子相当能扛事,走出icu后什么话都没有,眼泪也不掉一滴,显得硬骨铮铮。
齐北崧仍然未醒,追问之下,医院说是因为用药物镇静着,况且他动的是大手术,过早醒了反而要捱痛。
到了第四天,程几早上起来,还没出宾馆大门就被防滑垫绊了一跤,虽说只是意外,却隐约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后来又接到雷境电话,说昨天下午icu已经开始减少镇静剂用量乃至完全停用,照理说到今天早上齐北崧应该可以被唤醒,并且听从简单指令了,可他目前仍处于深睡状态,呼唤不醒,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这太糟糕了,首先这让人担忧齐北崧的身体状况;其次,只有他知道开枪者是谁,至今线索不足的警方正在焦急地等待他指认凶手。
程几忧心忡忡地往医院走,刚到大门口,横向里冲出一个人来把他抱住了。
那是老耿,大概是刚从哪里听说齐北崧出事了,所以急忙过来,跑得满头热汗。
“程儿出事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要不是问了陈川,我还被蒙在鼓里呢”老耿叫道,“齐大公子怎么样”
尽管心情不佳,程几见到他还是觉得亲切和高兴,解释道“我怕你担心,所以没说。”
他都不好意思承认这几天把老耿忘了,真是娶了媳妇忘了爹,大不孝
老耿问“听说齐公子人在icu”
“嗯,也没多大事,反正命保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耿一叠声说,“知道是哪个狗日的拿枪打他了吗”
“正在查。”
老耿往左右看看,拉他到一边说“我知道是谁”
程几猛地一惊。
“但我不确定。”老耿说,“程儿,前阵子不是有个姓沈的哭着闹着要跟你好,还给你下毒嘛我上次去特警队专案组那边,看见他们把那小子的照片贴在墙上,和那帮还没落网的毒枭一起。警察说他已经逃到国外去了,可我几天前明明见过那小子”
“什么”
老耿说“嗐我不是得到过活佛指点,说案件被害人都在水里嘛我就想着那个专案组吴警官的遗体还没找全,怎么对得起人家老英雄和家属呢所以有空就在海湾附近转悠,觉得哪样东西像,就上去翻翻。那天我正在一堆被海水冲上岸的杂物垃圾里翻,突然看到海边石头下边站着一个人。”
“我离他不远,看了两下觉得眼熟,也没太往心里去,后来才想起就是那个姓沈的小子,那个时候我已经听说他出逃了,怎么会还在宏城”
程几低头,脑子飞速转动。
老耿问“你说会不会是他开枪打了齐公子那两人是情敌啊”
程几问“他发现你了没有”
“没有”老耿说,“我躲得可好了,就算看见了他也不认识我。况且我正在翻垃圾,像个拾荒的。”
“你确定是他吗”
“啧,不确定。”老耿说,“我也只看过他照片。”
他补充“而且他可能有帮手。”
“怎么说”
“我看见他给人打电话了。”老耿说,“打的时间还挺长。”
“你是哪天碰见他的”程几问。
老耿掐指而算,正是齐北崧被枪击的那天。齐北崧是下午五六点钟出事,老耿在中午看到疑似沈子默的男子。
程几沉吟,说“这话你先别对其他人说,万一你只是认错人了,可能会误导警方调查。我去问问雷老大。”
老耿同意,两人进病房大楼找雷境,但他已经轮班回家睡觉,只陈川和赵家锐在。
陈川正在和谁通话,片刻之后挂断,说“出鬼了”
“怎么”程几问。
陈川说“我刚才向徐队打探消息,听说警方通过无数监控对比找到了一个嫌疑人,专家也觉得体貌特征很像,但那个人却绝对不可能,因为他前阵子已经出逃了啊”
老耿和程几对视。
陈川又说“不过忽略他已经出逃这一点,那人倒是作案动机最强,老齐于他有夺妻之恨啊”
“夺夫。”程几没好气,“是不是沈子默”
“你怎么知道”陈川问。
老耿说“我看见了。”
陈川和赵家锐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接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老耿很快就被带到了警方处,开始一遍一遍回忆在海滩上看见沈子默的场景。
但首先,老耿之前并没有见过沈子默,只看过其照片,证词的可靠性就打了个折扣。
其次,老耿有重案案底,是当年的严打对象,警方也不敢全信他。
于是技术人员又找来许多张照片让他选,他居然能把仅有的几张沈子默都挑出来,从侧面佐证了他当时并没有看错。
事情复杂了,大家心想沈子默难道有分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