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边嘴角勾起明显的弧度, 虽然是一副天真又懵懂的腔调,可眼神却出卖了他的不怀好意。
陶语脑子轰隆一声, 登时腰不酸腿不疼、肋骨也没有断裂的感觉了。她右腿猛地曲起, 直朝岳临泽的危险部位撞去。
岳临泽察觉到她的用意,迅速从她身上翻下, 狼狈的倒在地上,等他坐起来时,陶语已经扶着坑沿站起来了。
因为两个人的手还铐在一起,她起身时,岳临泽的手也跟着被拉到半空中, 然而岳临泽懒散的坐在地上,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小狱警,那里是不能踢的哦, ”岳临泽懒洋洋道,说完顿了一下, 轻笑一声道,“你没有,所以可能不懂。”
陶语木着脸“起来。”
“我不。”岳临泽立刻回嘴。
陶语的脸立刻黑了下来,想起他刚才冒犯的动作, 恨不得把眼前这张欠揍的脸摁到土里去。
岳临泽却仿佛没有发现她不高兴的情绪, 依然慵懒的坐在那里。两个人的手连在一起悬在空中, 地上的影子好像一对小情侣一样在牵手。
今天万里无云, 阳光很足, 虽然无风, 但还是传来隐约的海浪声。
陶语逆光而站,阳光为她的轮廓镶上了一层金边。岳临泽闲散的坐在坑底,眯起眼睛仰头看着她,却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半晌,他带着一丝恶意缓缓开口道“小狱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什么回答老子为什么没有鸡儿陶语冷笑一声,“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岳临泽闻言无所谓的耸耸肩,按着地面站了起来,他低头打量陶语,眼底闪过一丝兴趣。
两个人离得极近,近到陶语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洒在自己脸上,她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岳临泽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嫌弃,还得寸进尺的弯了弯腰,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逼她和自己对视“我是管不着,就是不知道老常能不能管。”
陶语一哽,气焰顿时消了大半。海岛监狱上全是男囚,狱警自然也都是男的,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她催眠进入自然也只能遵守规则。如果这混蛋真的跟老常说了,那她肯定会被撵走。
要是被撵走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岳临泽的手指。
岳临泽无所谓的单手插兜,他很明显的感觉到,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对方立刻没那么嚣张了。
他心中觉得好笑,这小狱警一到这里就给胖子他们一个下马威,他还以为是个什么日天日地的人物,结果是个一诈就虚的小可爱。
还是个性别为女的小可爱。
“说话啊小狱警。”岳临泽笑眯眯的逼迫,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陶语。
刚才他一直没在意,这会儿才发现小狱警鼻子挺翘,一双大眼睛水灵的很,小嘴儿红红的,说话时露出整洁白皙的牙齿。这小模样别说胖子,就是他也想捏捏了。
长成这幅模样,别说是个女人了,就是个男人,在这岛上也是够呛,岳临泽回忆起自己刚来时遇见的那些没眼色的,眸色深了些。
陶语心中暗骂一声,想了一下叹了声气道“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既然你发现了,为了不引起误会,我只能告诉你。”
岳临泽挑了挑眉,静等着听故事。
陶语却不打算痛快的说出来,而是眯起眼睛道“不过你要先发誓,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发誓,小狱警尽管说,这件事除了咱们,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岳临泽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想知道她会找什么理由。
是的,从一开始他就不觉得小可爱会说真话。
果然,陶语定定的看着他,半晌道“我七岁那年出了一场意外”
她刚一开口,岳临泽的眉头便挑了起来,一股荒唐的预感油然而生。
陶语一脸沉重“那场意外,没有夺走我的生命,却夺走了我人生的希望,从那天起,我和正常男人就不一样了。”
她说完,便面无表情的看着岳临泽,岳临泽也悠悠看着她,半晌,他在陶语紧张的心情下,缓缓对着她的脸“噗”
不是笑得喷口水时无意识的动作,而是故意的、轻缓的,对着她的脸噗了一声,动作之嚣张,就差在脸上写出我不信三个字了。陶语忍着被他挑衅的火气,露出一个假笑道“你刚刚已经答应我了,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希望你能守信。”
“我答应的前提,是你要说真话,”岳临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小狱警拿我当傻子了”
陶语嗤了一声,不耐烦道“我说的就是真话。”
“不信,除非”岳临泽拉了个长音,等她压抑着火气跟他对视时,他才笑了起来,“给我看看伤口。”
一般副人格和主人格哪怕互不认识,也会有某种相似或关联,岳临泽那种大佬到底是怎么分裂出这种流氓的还是说大佬表面一本正经,内心其实骚浪小婊砸,压抑的久了就搞出这么一混蛋
陶语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岳临泽在她的目光下难得有些不自在,他没被束缚的手摸摸鼻梁道“我说得过分了”这岛上常年连个母蚊子都没有,难得来个跟自己性别不一样的,长得好看不说还这么好逗,他就一时失了分寸。
他的微表情落到陶语眼中,陶语立刻有了计量,一个呼吸之间,她的眼眶便红了起来,别过脸留给他个倔强的侧脸,冷淡道“上去。”
“”她要是继续发火,那他任她骂两句就算了,可是小狱警突然这幅模样,岳临泽觉得有些无趣,他咳了一声道,“你先把手铐解开,不然咱俩上不去。”
陶语沉默的将自己这边手铐解开,一边故意别过脸一边无意间露出红了的眼眶。岳临泽更觉没趣,讪讪一笑单手撑着坑沿跳了出去,接着蹲下伸出手,手上的银色手铐在太阳底下闪着光。
他笑了起来,露出整齐漂亮的牙齿“小狱警,我拉你上来。”
陶语扫了他手上的手铐一眼,心想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之前她被拴着,现在换他被拴,虽然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格,但总归都长了一张同样的脸、由同一个大脑生成。
岳临泽的手又动了动,手铐也跟着轻微晃动,陶语幽幽看他一眼,沉默的选了个相对低洼的地方,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来。
岳临泽的手在空中僵了片刻,接着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乖乖走到陶语面前,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陶语一言不发的将手铐另一端铐在自己手上,接着朝禁闭室走去。
一路上岳临泽话也少了许多,慢吞吞的跟在后面,等到了禁闭室,陶语将他带进比棺材盒子大不了多少的禁闭室,正要锁门时,他突然将脚伸出到门板和墙中间抵住,不让她把门锁上。
陶语皱眉看向他,就看到他一脸笑意“不用辛苦装生气了,我不会跟老常说,我还没到恶劣到害救命恩人的地步。”
陶语讶然,奇怪他分明是上了当的,为什么这会儿突然明白过来了。她没露出破绽啊
岳临泽笑笑,他虽然上了岛之后就没见过女的,可活人还是见过不少的,就没有哪个人在生气时眼睛还这么水润的。小狱警演技不错,可惜太浮于表面了,他虽然不能立刻看出来,不过也会很快发现。
不管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总之他就是看出来了,陶语佯装脸上泛着薄红的不是她,嗤了一声把门锁了,转身就要离开。
“这岛上都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他们不会对狱警做什么,但那是之前,记住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小心点,”岳临泽漫不经心的提醒,然而陶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从门上铁窗中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出口,半晌嗤了一声,“狗脾气。”
陶语冷着脸走出禁闭室,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得亏这个岳临泽没闲得蛋疼,不然她真被举报出去了,那就只能先放弃这个世界,再回来的可能性会非常小。
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按住自己的心口,紧张感暂时没了,疼痛感就立刻回来了。她束胸绑得紧,胸口本来就觉得闷闷的疼,再加上岳临泽压那一下,刚刚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肋骨戳肺管子里了。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医务室找点止疼片吃吃,腰间的对讲机就响了,她的头立刻疼了起来,相对比之下连身上都没那么疼了。
尽管不情愿,她还是接通了,说了两句后就急匆匆去了办公室。理所当然的,到那里便挨了一顿痛骂,她孙子似的又是捶腿又是按摩,这才让老常脸色好看点。
老常喝着陶语泡的茶,看着陶语拿来的报纸,心气总算顺了些“我不是跟你说了,囚犯之间的那些事你都不用管,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年轻人就是气盛,连我这种长辈的话都不听,你也不想想,那都是些什么人,值得你这么拼”
陶语对他这种明明是同事、却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占人辈分便宜的人很是无语,但现在也不是反驳他这个的时候,于是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也不想的,可是光头那群人快要把岳临泽他们打死了,我怕再不制止,真闹出人命了怎么办。”
“你认识岳临泽”老常惊讶的看向她。
陶语不动声色“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刚刚送他去禁闭室的时候,他自己告诉我的。”
老常点了点头,随后警惕道“你离他远点,还有那个光头,也不是善茬,他们两个是这座监狱最大的两个刺头,以后他们再打架,你都别管了,听到没有”
“那他们打出人命了怎么办,我是狱警,总不能完全当没看见。”怕岳临泽以后还会像今天这样陷入危险,陶语不敢立刻答应老常,而是避重就轻道。
老常瞪她一眼“这座监狱以前年年死的人还少吗狱警什么时候管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只需要保证这些天杀的恶人别跑出去危害社会治安就行,其他的不用多管。”
陶语皱起眉头,对他的话不是很认同。
老常喝着她泡的茶,心想到底是比自己泡的好喝点,再看陶语时便没有刚才那么不顺眼了,他倚老卖老道“不过你放心,这俩刺头虽然老是聚众犯事,但还算有点分寸,你以后少管他们的事。”
“可是今天”
“今天怎么了”老常又瞪眼,“你当那岳临泽是什么人,我赶过去的时候他的人也去了,是我把他们拦下来的,今天即使没有你,他也不会吃亏”
“”陶语嘴角抽了抽,“行,我以后不会管这种事了。”
也是有些精分世界的详细规则之前不能用仪器分析,还得她亲自来的才知道,她这次看到岳临泽受伤,是有些冲动了。
老常见她不犟了,这才有点笑颜色“你还年轻,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岛上生活乏味,再不让他们找点事做,这些人非捅篓子不可,你今天算是坏了一回规矩,以后记住别这样了。”
“好,知道了。”陶语虚心道,也没问群殴受伤的事都不算篓子,那什么样的才算。
老常看她一眼,缓缓道“行了,看在你初来乍到,我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你除了偶尔管管自己负责区域的事,其他的只当没看到就行。”
“好的,我知道了,”陶语谦逊的回答完,想了一下问,“岳临泽是我区域内的人吗”
如果不是,那她岂不是不太容易接近他了
老常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是啊。”
“好的。”陶语笑了起来,真是天都帮她。
老常嘴角抽了抽,见她好像不怎么生气,便幽幽道“不仅他是,李迅也是。”
“李迅是谁”陶语疑惑,她好像没见过那人。
老常咳了一声“刚才那个光头。”
“”陶语无言以对,半晌慢吞吞道,“刚刚我记得你说过,监狱里就两个大刺头。”
老常也觉得把这两个人都交给她有些不厚道,可谁让他是新来的,最难啃的骨头当然是她的。他想了一下,就要开口教育,谁知陶语叹息一声“行,俩人就俩人,一只羊是牵两只羊也是遛,我去医务室拿点药,先走一步。”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老常一肚子道貌岸然的话都没地方说,半晌憋得长长吐出一口气,郁闷的自言自语“怎么这小子这么老实,我还觉得怪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