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再多言,快速出了客栈。
一路到了一所被封闭的官宅门口,小石头抬头看去,“阮府,姐姐,我们来这干嘛这里已经被封了。”
小石头的父亲是江湖百晓生,他从小耳濡目染,知道的东西也特别多。
“里面有我想要的东西。”蕊儿看了一眼从小长大的“家”,此刻萧条至此,心中五味杂陈,但情绪稍纵即逝,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悲春伤秋,她对小石头道“我们去后门。”
两人到了后门,小石头会点武功,是荣楚教的,他成功翻墙进了府,将门打开让蕊儿进去,然后再次关上。
府中还有不少干了的血迹,可以想象当时被抄斩时是多么可怕的场面,阮家人除了阮文琴外没一个人对她好,她倒也不会为他们难过,只是好歹是人命,身为帝王,为了自身利益如此残杀他人性命,实在太过残暴不仁。
如果有一日她坐在了那个位置,绝不会如此残忍
蕊儿从地面收回视线,径直去了阮文琴的院子,在院中一棵桂花树下挖出了一个匣子。
“姐姐,这是什么”小石头奇怪问。
蕊儿打开匣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这是能帮我们报仇的东西。”
“这是血书吗”小石头见她拿出来的东西是一方写着血红色字的丝帕及一块较为普通的玉佩。
蕊儿点点头,“是啊,血书。”
“这是谁写的”小石头听父亲说过,血书一般是临死前或者危难之时人才会写的。
蕊儿若有所思,“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现在我们先回客栈。”此地不宜久留。
小石头点点头,和她一道离开了。
在街上买了些小玩意,姐弟二人回了客栈,掌柜的见他们手中拿着夜市的东西,笑着打了个招呼,继续算账了。
次日,蕊儿和小石头换了间客栈,然后到集市上花十文钱买了一个穷秀才的一副山水画,去了左丞相府。
“两位请,我们大人今日正好休沐,请两位去书房说话。”左相府的管家崔三看了少女手中的画卷一眼,将姐弟俩领进府,直接带去了书房。
小石头有些惊讶,姐姐竟然用这副十文钱买的花进了丞相府,他听爹说过,丞相可是最大的文官,当朝一品呢,他从来没想过竟然能进一品大员的府邸,实在太漂亮太豪华了。
蕊儿也在打量范府,只见得所经之处皆是雕栏画壁,梅兰竹菊,风雅中透出华贵,看来左相范均的日子过得相当风光无限啊
“大人就在里面,请两位客人入内。”崔三推开书房的门,恭敬道。
蕊儿轻轻颌首,招步入内,小石头道了谢,并塞给他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荷包,也跟了进去。
崔三不动声色的捏了捏荷包,立即露出笑来。
书房里书架极多,每个架子上都摆满了书,一眼看去如同步入浩瀚书海,哪怕是不识字的人也染上几分书卷气,书架旁的多宝格上摆放着珍贵的兰花,这个时候开得极好。
书房里的书桌前坐着一个年近五旬的男子,半白的头发梳得光亮,衣着整齐,朴素中透着儒雅清贵,他不是别人,正是左相范均。
蕊儿带着小石头向前行了礼,一眼就看到了范均身后挂着一副农耕图,眸子微眯。
“敢问二位名姓”范均正在练字,见人来了放下笔问道。
蕊儿报了化名,“我叫心儿,这是我弟弟虎子。”
“听管家说你们有唐伯虎的绝迹之作”范均点点头,盯着少女手中的画卷,眸光精亮问。
左相视书画如命是大商众所周知之事,唐伯虎又是江南四大才子,其画作非常有名,但流传下来的却极少,他收藏了不少名家名作,唯独没有唐才子的画作,因此听闻有人要送他唐伯虎的画作,他立即就让崔三带到书房来了。
难道这小姑娘手中拿的就是唐大才子的画作
蕊儿轻声道“小女子认为,唐才子的画作不如左相大人身后那副农耕图昂贵。”
“这不过是本相闲暇时随手所作,毫无精髓可言,如何能与唐才子的名作相比”范均看了身后那副画一眼,脸色微沉。
蕊儿道“唐才子的画虽然有风骨,自成一派,但不如大人所作写实,农耕图上的人辛勤劳作,汗洒大地,任劳任怨,是多么的朴实昂贵,令人敬重。”
“心儿姑娘谬赞了,我们还是来看看唐才子的名作”范均显然不想讨论农耕图,忙叉开话题说。
蕊儿微默,将画交给了小石头,小石头把画打开展示给范均看。
范均立即站起身来,走到画作前,上上下下仔细察看,半响道“这是唐大才子的画作何以如此普通”难道是他学问不到家,竟然看不出名作的独特之处
蕊儿道“此画确实普通,因为它根本不是唐大才子所作,是小女子在街边摆摊的秀才那花了十文钱买来的。”
“什么你们竟然敢诓骗本相”范均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怒指着姐弟二人,“你们知不知道,诓骗愚弄当朝一品大员是何罪名”
蕊儿平静道“小女子见识浅薄,不知诓骗一品大官是何罪名,但小女子却知道,欺瞒一国之君却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你说什么”范均脸色大变,盯着闱帽下女子若隐若显的脸,她究竟是什么人,好像知道他的秘密
蕊儿淡淡回道“左相大人应该知道小女子在说什么。”
“本相不知,你们是哪来的刁民竟然闲着无事来左相府捣乱,本相看在你们年幼的份上,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即刻离开”范均说着就要朝门口喊人。
蕊儿向前阻了他,指着墙壁上的农耕图道“文乾十八年滁阳县范均、刘子清两位举子一同上京赶考,范均金榜题名为一甲第三名,高中榜眼,刘子清的文章犯了阅卷官忌讳,被判落榜,不但不能榜上有名,此生都不能再应考,刘子清在回乡途中染病身亡,范均进入翰林院,并取了恩师吕大学士之嫡次女为妻,从此平步青云,官运亨通,数十年后位列当朝一品,成为左相。范大人,如果我没猜错,你所作之画中景应该是你的家乡滁阳县”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范均声音都有些不自然了,她到底是谁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他三十多年前的事情
蕊儿笑道“这副画里的人是刘子清的父母兄弟及结发妻子,看啊,那擦汗的妇人小腹隆起,应该是有了身孕,有了身孕还得下地劳作,多辛苦啊,可是那妇人怎么也没想到,她却再也没等回进京赶考的丈夫。”
“本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胡说八道,不知道哪来疯子,跑来诓骗本相,戏弄本相,来人,将这两个疯子给我抓起来”范均已经脸色大变,气极败坏起来。
崔三立即推门而入,“大人,出什么事了”
蕊儿抢在范均出声前说道“左相大人,我既然敢与弟弟两人前来,自是有万全之策,今日我姐弟二人若是出事,明日左相大人当年之事就将公众于世,到时候范氏一族的下场如何,不用我提醒大人”
范均愣住。
崔三看了看蕊儿,又看了看范均,试探着问“大人”
“退下”范均朝崔三摆摆手。
崔三应了声是,退了出去,门上了门。
范均坐回椅子上,揉了揉痛得要裂开一般的头,好半响才问“你们究竟是谁”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蕊儿透过闱帽盯着范均道。
范均再问“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只要大人帮我一个忙而已。”
“什么忙”
“现在不便透露,过两日大人便会知道,大人可以放心,这件事情不会让你为难的。”蕊儿说罢带着小石头离开了。
崔三进得书房来,担心的问“大人,要不要奴才派人跟着他们查一查”
“不必了,我早就料到事情总有一天会暴露,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呢”范均闭上眼睛,面上溢出浓浓的悔意和愧疚。
出得左相府,小石头才大松了口气,“姐姐,刚刚真是吓死我了,那个大官好凶,像要杀人一样。”
“他确实很想杀了我们。”蕊儿转头看着左相府道。
小石头大惊,“啊那我们怎么办”
“你别怕,他有心无胆,我们不会有事的。”蕊儿安抚道。
小石头哦了一声,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骁勇将军府”蕊儿收回视线看着一个方向道。
两人到了将军府,小石头看着比左相府还要威严肃穆,有些慌,“姐姐,这次你怎么没买画了”
“小傻瓜,将军是武将,不懂画。”蕊儿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
小石头摸摸鼻子问“那我们怎么进去”
“姐姐自有办法”蕊儿将那个小匣子拿出来,取出那块玉佩递给了守卫,“给你们将军看,他自会见我们。”
守卫接过玉佩,防备的看了两人一眼,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他便返回,多看了他们两眼,道“将军请你们进去”
小石头拉住蕊儿的胳膊晃了晃,用眼神示意,姐姐真厉害,蕊儿被闱帽遮住的脸露出一丝凄哀之色,不是她厉害,是有人心里有鬼。
进行将军府,姐弟二人同样被带到了书房,只是将军府的书房并没有太多书,有的也是兵书,最多的是信函,书案后挂着一把宝剑,剑上御用二字十分夺目,显然这是一把御赐宝剑,上斩昏君,下除佞臣。
骁勇将军燕叙乃是大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将,曾经三次救先帝性命,被先帝钦封为大商第一骁勇大将军,并御赐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燕叙不过四十多岁,长得魁梧高大,为人冷冽,不怒而威,有极高气场,宵小站在他面前,光吓也得吓死。
蕊儿和小石头走进书房里间,见燕叙正握着玉佩急不可耐,兴是心中有什么要紧之事,连他们进来也没有发觉,只是等得急了,转身要叫人,一回头就看到姐弟俩站在那里,顿时惊了一跳。
但他顾不得许多,急问“你们就是这玉佩的主人”
“回将军,这玉佩是故人所有,并非我姐弟之物。”蕊儿回道。
燕叙愣了愣,是啊,她已经死了,这玉佩怎么可能是这对年轻姐弟的呢他恢复了一丝神智,看着两人,颇有威严问“这玉佩你们是从何而来”
蕊儿缓缓回道“故人亲手交付。”
“你胡说”燕叙一听就知道她在说慌,他亲眼看着她断了气,她怎么可能亲手将玉佩交给面前的少女
蕊儿道“确实是故人亲手交付,除了这块玉佩,还有一封故人亲手所书的血书。”
“血书”燕叙微一思索,急问“血书是何内容”
蕊儿回道“血书所写故人一切事迹,包括将军您的所作所为”
“什么”燕叙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但他好歹是练武之人,立即敏捷的扶住了书案,脸色惨白,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
小石头看了看燕叙,又看了看蕊儿,心中对蕊儿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好半天,燕叙缓过劲来,看着蕊儿问“你是何人你想做什么”
“将军不用管我是何人,我只要将军为我做一件事。”蕊儿道。
燕叙问“什么事”
“带领你所有的兵马,听我差谴。”蕊儿回道。
燕叙几乎是立即拒绝,“绝不可能,本将军只听皇命,如何会听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子的差谴”
“如果将军不答应,那将军昔日所作所为怕是要公众于世,介时,燕家一门忠烈怕是要毁在你一人之手”蕊儿看着他淡淡道。
燕叙脸色惨白,看着面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眸中慢慢溢出杀意来,他一生戎马,何时受过胁迫,更何况还是被一个黄毛丫头胁迫,他觉得他将军的威严受到了挑衅,男人的尊严受到了践踏,顿时走到书案后,取下尚方宝剑就拔剑刺向了蕊儿。
一股极强的剑气将蕊儿的闱帽劈成两半,露出她一张绝美但平静无波澜的脸。
“姐姐”小石头惊得冲过去,却看到蕊儿手中的孥已经对准了燕叙的胸口,他放下心来,退到一旁。
燕叙自然也察觉到了危机所以他的剑才会停下,只劈开了少女的闱帽,他看向对着他胸口的兵器,直觉告诉他,今日他杀不了这个少女。
蕊儿仍旧镇定自若,视线在兵器上扫视一周,问道“小女子很好奇,不知是将军的剑快还是小女子手中的孥快呢”
“本将军从不受人胁迫,哪怕是死”燕叙看了那把孥一眼,极有骨气道。
蕊儿叹息一声,“死是多容易的事,怕只怕将军一人之死却无法保全整个燕家,岂不是死得不值当”她用孥敲了敲那剑悬在面前的剑,道“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杀佞臣,大将军却用来对付我一个小女子,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你究竟要怎样”燕叙收了剑,不耐烦的问。
暴躁了,那就是怕了。
蕊儿笑了笑,“先前小女子已经说了,请将军携令三军听我差谴”
“你想做什么造反”燕叙盯着她好看得不像话的脸疑惑不已,不过一个小女子而已,何以有此野心
蕊儿严肃道“并非造反,而是匡护正义,为民除害”
燕叙看着她周身萦绕的威严华贵之气,心中暗暗惊叹,何以在一介小女子身上看到了九五之相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可以完结这个故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