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子落在沙地上,半点事没有,利索地翻身。刚要跑,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我说:“我叫坦桑?特里尼达。”
我对它的名字一点兴趣没有。
它不走,我就扭头走了。
之后的时间里我还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狩猎,有时候逃跑。
我的速度是真的挺快的,逃跑的次数多了,我更确信了这一点。我甚至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速度,看起来几乎像是瞬移了。在我见过的上百头虚里,还没人能做得到这个。
但跑得快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虽然这毕竟是个长处,我也不可能讨厌我自己。只是内心深处,我还是觉得这个长处有些丢人的。
渐渐的,我也就不喜欢逃跑了,有时候非要和对手拼个你死我活,哪怕命悬一线也兴致盎然。
看看在死后世界死了以后会去哪里,倒是一件比四处游荡更有趣的事情。
一次我故意惹上了成群的虚,趁领头的虚还没反应过来咬死了虚群里的小家伙,然后一群形状各异的骨兽便暴怒地扑向我,我只能勉强闪开,然后向着远方逃窜。
我的伤口很快愈合了,因为我边跑边吞下了被我狩猎的那只小家伙。虚群的咆哮声更大了,我任由自己的爪与尾在奔跑中扬起漫天的沙尘,只觉得热血沸腾。
当然那些血液是黑色的,也是冷的,可这不妨碍我心情惬意。
它们在我身后追赶,带着我意料之中却无法理解的恨意,而我在奔跑,有意无意地控制速度,既拉开距离,又不至于把它们甩掉。
这样就仿佛我和它们是一同奔跑的同伴。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随后我甩开了它们,躲在一片山岩的阴影里缓了好久,无声地舔着伤口。
不是因为伤口疼。
我只是觉得,什么事情,什么东西,我的哪个部分,不太好。
很可能是因为“同伴”这个让我说不出感想来的词。
我一向不想太多,总觉得想也没用,所以这次也没有多想。
但我真的在那片山岩下待了很久。
具体多久倒是说不出来,毕竟,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不是吗。我盯着虚圈的天空看月亮缺了又圆,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可以用月亮计时,但又想了想,计时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顺带发现自己没有饿死,饿久了只是虚弱了下去。
但这并没有改变我的狩猎。再这样下去大概连路都走不动了的时候,我离开这片安静的阴影,咬死了一只过路的无辜弱鸡虚,很快恢复到全盛。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如果占据了绝对优势,我会问猎物的名字。
通常我会收到一个看神经病的眼神,然后等我补充一句“说了我就放了你”,我的猎物们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大多姑且会告诉我它们的名字。其他的似乎也并不是说不出来,而是不想说。
什么为什么要问
因为我没有名字。
在坦桑,那个小个子报出名字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它那么自然地就说出了名字
而且这几天过去,我还特么的发现所有的虚都有名字。
可我……
比较可能的,大概是我忘了。呵,又忘了。
连自己的名字都能忘。
这样的家伙真是不行了呢。
隐约记得曾经看过什么,大概是动画或者电影一类的东西,其中一部叫做忘却录音,内容已经忘记了,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也想不来,其他系列作叫什么更是没有印象。只记得主角好像是个帅气的女孩子,衣服是红色还是蓝色饱和的耀眼色彩,可是她的名字我也忘了。
光是记着这些枝节末梢又有什么用。
光是记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的心里有些烦躁,收紧了手指打算结束猎物的生命,忽然地:
“别杀我别杀我!”
身下的猎物挣扎地尖叫起来,声音有点耳熟,于是我低头一看――
我真乐了。
又是坦桑。
这小个子是得运气多背才能每次遇到同一只虚
但这么弱的家伙,能一直活到现在,也许它的运气其实超级好也说不定。
我挥挥手让它滚蛋,它一瘸一拐地蹦着,没多说什么话,麻利滚了。我看它那样笨拙地蹒跚竟也觉得有趣,于是选了个放松的姿势,随便靠在一边的石英岩上发呆地看它越跑越远。
咔――
是骨碎声。
我很熟悉这个声音。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
我的瞳孔微微放大,看到坦桑被一只不知从何处冲出来的虚咬成了肉泥。它的腿还在抽搐着。
巨兽咬着坦桑的尸体,以无惧之姿注视着我。
对它来说,口中的坦桑不是食物,只是一个敌人罢了。现在是死了的敌人,那就是,用来炫耀的战利品。
巨兽又咬了咬牙,这下坦桑的腿也断了,“啪嗒”一声,落在沙地上。
我歪了歪脑袋。
巨兽开口说话了,这是第二只主动对我说话的虚,而第一只也在这里,只不过已经死了。
它说:“找到你了。”
它说:“我要杀了你,为妮娜报仇。”
更多的灵压围了上来,而片刻之前我还毫无察觉,于是我了然,它们隐藏了灵压。原来还可以这样。
我也了然,妮娜是那群虚里那只被我咬死的小家伙的名字。
是,它们的同伴。
我的爪子深深地抓向地面,身体弯成了一张弓。
不为逃跑。
我嘶吼着,径直冲向虚群的首领,那只复仇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