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台的高度, 比晚晴崖更甚。
苏子瑜被西陵佳丽一把推了下去,随着身体失重之感,顿时眼花腿软, 差点没大声喊出来。
这是又要被摔死一次吗
虽然这个世界被堵死出不去了, 意味着苏子瑜这个从另一个世界进来的人摔不死, 就算死了也能和上次一样活回来。可是苏子瑜真的好怕高就算死,能换个死法吗
苏子瑜的身体下落得越来越快, 绝望至极, 一颗心简直都从胸膛里跳了出来,悬在了半空中。
一个人最怕的东西, 往往是他这辈子都逃不开的东西。
忽然,苏子瑜腰间一紧,身体下落的趋势也随之瞬间停止, 原本扑面而来刀割一般的疾风也渐渐变得轻柔。
苏子瑜一回头, 瞬间映入眼帘的是半张漆黑的狰狞鬼面。不知为何, 这张本该令三界震恐的狰狞鬼面此刻在苏子瑜眼里, 却并不觉得可怕。
鬼面之下,露出对方的下半张脸, 肌肤如雪, 薄唇轻抿,与云寒琰的脸几无二致。只是比云寒琰还要更冷、更苍白几分。
身后天河群星璀璨, 半轮明月光寒,却照不亮他的漆黑鬼面与苍白的容颜。
真的是鬼面邪尊
苏子瑜的心跳一瞬都停止了。
第一次与他靠得这样近,苏子瑜这才注意到, 鬼面邪尊额前有一丝碎发银光熠熠。和云寒琰希一样,青丝之间夹杂了一丝白发,映着明月的光华,分外惹眼。
苏子瑜心中更加确信他的确和云寒琰就是同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云寒琰一个人会变成两个而且,气质这般截然相反。那么这两个,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云寒琰本尊,还是全都是哪个才是他的本性,还是两个都是
世上每个人都是集矛盾于一身的,那内心的矛盾要大到了何种程度,才能将一个人撕裂为两体他内心的矛盾究竟是什么
苏子瑜不知道鬼面邪尊为什么真的会这么及时出现救自己,难不成他一直都在盯着自己苏子瑜忽然觉得背后一凉。
而且,西陵佳丽又怎么知道鬼面邪尊一定就会出手救自己明明说好的他所到之处毕竟是腥风血雨片甲不留,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成了见人危难出手相救难道云寒琰,或者说鬼面邪尊,内心矛盾的症结就在于此
忽然,鬼面邪尊眉头一蹙,像是隐忍着什么痛苦,还是搂着苏子瑜的腰稳稳落在了地上。
落地之后,手便瞬间松开,如同刚刚是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
他蹙眉那一刻,苏子瑜不自觉心里一紧,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鬼面邪尊闻声,只是冷冷看了苏子瑜一眼,却并没有理会苏子瑜,而是回头看了看周围的人。
这是西陵佳丽“婚礼”的会场,而西陵佳丽本人已经不在了,但是其余人都还在场。西陵佳丽不会这么轻易放人走,估计还要留着做做思想教育。
刚看到苏子瑜的一瞬,那群仙修们本又要群起而攻之。然而看清他身边的人是谁后,不论魔修仙修,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不敢说话。
果然,苏子瑜和鬼面邪尊是一伙的,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平日里装得倒是端方雅正,真是极度虚伪。
似乎看透了那群人的心思,鬼面邪尊微微挑唇,似哭似笑,又似心伤,美得令人心寒胆裂。他貌似十分客气地幽幽道“不告而来,惭愧。既然今日本座来都来了,就送你们一点小礼物。”
他的声音比云寒琰更为低沉沙哑,似被漆黑的沙石打磨过一般,令人心中一阵骇然。
苏子瑜不知道他口中的“小礼物”是什么,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的东西。
他说“不告而来”,也就是说,他从前降临屠杀九大仙门之前,还要提前告知一声受害者那可真是好不猖狂
说的话听起来也很礼貌很客气,然而分明又充满了虚伪。
随即,苏子瑜耳边只听得“铮铮铮”
金铁震响,如同地狱修罗的脚步,一步一步向人间逼来。
披散的长发下覆着半张狰狞鬼面,从苏子瑜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方精致的下颌。墨色的长发被狂风掠起,三千青丝随风飞扬,他的身形却如一座玉山岿然不动。似九天神明下降,又若九幽厉鬼横行。
他一手持着寒光熠熠的长刀,刀身带着新月一般优美的微微弧度,在苍白月色下泛着冰凉凛冽的冷光,另一手修长的指尖,如玉蝶翻飞一般,一下一下轻轻击打着光芒冰冷的刀身。翻手覆手之间,优雅从容,却满是睥睨苍生的孤傲与冷漠。
“铮、铮、铮”刀响之声此起彼落,在那一双十指修长的玉手之间,如同雅士信手弹拨的一段高山流水,余音千里,绕梁不绝。
然而他身后,瞬时间却是风雷霹雳,飞沙走石,妖魔乱舞,万鬼号哭。他指尖铮然的乐曲如同对一切妖魔鬼怪的发号施令。但那妖魔鬼怪却不在别处,而在人心里。
听着这弹刀之声,苏子瑜也觉得心中一颤。他弹刀的铮铮之声不知有何种魔性,能教人心中万念俱生,恶意无限放大,恨不得毁灭一切。
苏子瑜心道,这原理和自己唱的曲差不多,分明是他本人心中的怨气太深,方能以己之心动万物之情,催动众生万物心中的怨气。
苏子瑜心里只是有一点毛躁的感觉,可是一点杀人的也没有。苏子瑜想了想,自己心里对这个世界的确没什么怨念,也没想杀的人,只想好好生活。
一时间草木动摇互相摧折,连山石都为之颤抖崩裂,万物都几乎要化为妖魔。
惨叫声、鬼哭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