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刘氏已从方才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她忙说道“也有许多小孩子出生时有胎记,但长大后就慢慢消失的。况且招弟这孩子长在乡下人家,难免磕磕碰碰的”
江老夫人只是高深莫测地嗯了一声。刘氏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儿。再看那招弟早吓得脸色苍白。但此时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开口道“老、老夫人,我身上确实有胎记,后来受伤磕没了。”
“哦,那是长在何处”
“长在”
招弟顿时傻眼了。她不知所措地偷眼瞅着刘氏。刘氏也是脑袋发蒙。
恰在这时,狄君端牵着小男孩慢慢悠悠地晃过来了。
他一脸笃定地说道“伯母,侄儿可确定,这孩子是假冒的。”
江老夫人心里虽然有了底,但听他这么一说,还是来了兴致。
狄君端看向刘氏和招弟,用清亮而平静的声意缓缓说道“第一,年龄不对。这个女孩子根本不是七岁,而是十岁。”
“哦。”
刘氏脸色由白变灰,脚下一个趔趄,她慌忙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们看长得多瘦小,哪是十岁的样子。”
狄君端微微一笑不理会刘氏,接着说道“第二,她根本没有所谓的养父母,她的生母就是这个刘氏,她的生父是刘氏的前夫。”
刘氏哆嗦着唇,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招弟吓得傻愣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刘氏很快就明白过来事情败露在谁的手里,这人就是她的小儿子宝丰。原来这个少年带走他是有目的的。
这时,于妈妈忽然大喝一声“大胆刁妇刘氏,还不跪下”
刘氏还想垂死挣扎。江老夫人慢悠悠地说道“刘氏,白氏根本不曾说过她女儿身上有胎记,我那是试探你。你真够大胆的,你真以为老身那么好骗光凭着信物就能信你”
刘氏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身子一软,扑哧一声跪到泥水里,摁着两个孩子一起小群鸡啄米似的不停磕头“老夫人饶命,民妇真是鬼迷心窍啊。民妇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民妇的家乡发大水,田地房子都被冲垮了,就连当家的也被洪水冲走了。民妇带着两个孩子讨饭都不安生”
刘氏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由原来的假哭变成了真哭,两个孩子也跟着大放悲声。
江老夫人微微蹙着眉头。半晌,她摆手打断刘氏的哭诉“你先说说你是如何找到白氏女儿的信物的若是能帮着找到人,也算是折了你的罪孽,否则,我就将你交给官府法办。”
刘氏一听说送官,顿时吓得血色全无。事到如今她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民妇带着两个孩子逃荒,没几日钱就花光了。老夫人赏赐的几两银子给孩子看病花了一些,剩下的被贼人偷了。民妇无法只得去当铺当首饰。城里的那家店大欺客,民妇就想去镇上碰碰运气,不想正好在铺子里碰到一个来当东西的男人。民妇瞧着这男人神色慌乱,急于把东西出手。就觉得这东西来路不当。民妇又想起当日银子被偷的事,心想说不定他们是一伙的。
等到那个男子将包袱打开时,民妇觉得有些眼熟。以前说过,民妇先前跟白氏是邻居,那白氏的丈夫还曾跟我父亲学过认字。她孩子满月时,民妇也在场。虽然时隔数年,但还是有些影像。民妇留了心就跟那男人攀谈。那男人没甚心机,民妇拐弯抹角地打听了出这东西是从他弟弟那里拿来的,他弟弟有个女儿就是从江边的木盆里捡来的。民妇想着今后生活无着,就决定昧着良心冒回险。老夫人,民妇这都是为孩子,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狄君端听罢她这长篇大论,矜怒道“你为了自己的孩子,就可以阻止她们母女相认吗亏你还自称是白氏的闺中好友。”
刘氏哭着辩解道“民妇打听到了,那孩子在养父母家过得很好。”
狄君端摇摇头,不想再跟她争辩。
江老夫人半阖双目,似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她问道“贤侄,依你看,该如何处置这刘氏”
刘氏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时刻到了,她在泥水中漆行数步,爬到狄君端面前,以头杵地,“这位公子,你民妇实在是走投无路啊,请你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饶过我这一回。”
狄君端嫌恶地看了刘氏一眼,对着江老夫略一施礼,“若依侄儿来看,该将这妇人送官。”
“啊”
刘氏险些要晕过去,两人孩子也哭成一团。
“不过,”狄君端话锋一转,“若真将她收官,这两个孩子就没人管了。我知道伯母心善,肯定不忍心如此办。因此就罚她将功折罪,找回白氏女儿,再让婆子打她一顿完事。”
“也好。”江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她转向刘氏,厉声道“于妈妈,你狠狠地给我教训这个妇人。这天底下的穷人苦人多的是,也没见得人家都起这等奸猾心思。若非看在孩子的份上,老身定饶你不得”
于妈妈领命下去,让人把刘氏拖到别处,结结实实地把刘氏掌掴一顿。
狄君端趁机说道“伯母,你们可先到船上候着,我派人去县里和镇上的当铺看看,说不定原主会来寻找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