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找到史蒂夫的时候,他正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安安静静一个人,安安静静一个人喝着酒,那个温柔坚强的男人耷拉着脑袋,脖颈的弧度悒悒而颓丧。
卡特走近史蒂夫,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她停下脚步,因为史蒂夫抬眸瞥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帘去,“博士说,血清不仅会影响我的肌肉,还会影响我的细胞,这也就是说我不会喝醉。”
可是他多么想要喝醉,这样的话,他还可以逃避,哪怕只有一会儿。
“我愿意保护别人,可是”史蒂夫淡淡的口吻却格外心酸,他抬手捂住眼睛,那双蓝眼睛控制不住流露出痛楚和悲伤,“我希望我爱的人平安,”他冲在前线,保卫这个国家,保护这个国家的许多个小家庭,可是他自己没有家了。
泰瑞莎失踪,巴基牺牲每一个对于史蒂夫来说都是重要的人,史蒂夫这几天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巴基,他在往下坠去,他在叫他,叫史蒂夫,史蒂夫伸出手去,可是却没拉住巴基,他没能抓住他,他最好,最好的朋友。
巴基是并肩而行的朋友,泰瑞莎就是需要保护的小妹妹。
史蒂夫从不会后悔收养了泰瑞莎,泰瑞莎,是他对未来的期许,是他的延续,他保护的人中有他的家人,这会让他坚守的信念更加坚定,即便有一天,他牺牲在战场上了,泰瑞莎也会好好活下去,作为他家人的身份,会代替他,在和平的世界好好的生活,这是史蒂夫对泰瑞莎的期望。
卡特耐心地听史蒂夫说话,“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她在心里低叹一声,知道这些话不过是无用的。
“泰瑞莎的事上,我也有责任,”卡特抿唇,“霍华德没有停止找寻泰瑞莎,我们都要往好的方向想,至于巴恩斯你是最了解他的人,你应该知道的,他的选择就是与你一起。”
“而现在,国家需要你。这个世界,需要你,史蒂夫。”
史蒂夫看向卡特,桌上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
小而白的太阳挂在天上,却并没有什么暖意,泰瑞莎拖着巴基,很有些吃力地跟在塔纳图斯身后,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又深的脚印,像是哪里飘来的小铃铛。
路并不好走,狭窄又崎岖,还容易打滑,巴基叔叔又有点重,泰瑞莎攥着手里的绳带,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却被身后的重量给拉住了,泰瑞莎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睡袋里安详地闭着眼的巴基叔叔,抿起嘴唇,巴基叔叔,一直在睡觉。
睡袋里的巴基,额头上还留着已经凝固的暗红的血渍,泰瑞莎没有人类会因为受伤昏迷的意识,她以为再重的伤都会自己痊愈,以为巴基是困了,睡着了。
有了错误认知的泰瑞莎每天晚上还会给她的巴基叔叔讲小狐狸和小玫瑰的故事,虽然没有什么感情投入,但小孩子软糯糯的声音倒是很好的弥补了不足,说完了故事,泰瑞莎也困了,钻进睡袋里窝在巴基身边睡觉。
而现在,她饿了。
肚子传来不争气的咕噜噜声,泰瑞莎停下脚步,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肚子整整三秒,好,该吃东西了。
豆丁拿出面包,今天又是啃面包的一天呢。
泰瑞莎在啃面包的时候都会分一半给巴基,可是巴基不吃面包。
都放到嘴巴上了他也不吃。
是因为不喜欢面包,泰瑞莎看着手里的长面包这样想,她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她也不喜欢面包,她翻了翻自己的小背包,取出了一袋营养液,巴基这几天喝的都是营养液。
她也不喜欢营养液,豆丁其实是一个有点挑食的豆丁,但其实挑食的也不止她一个。她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是有些嫌弃,可是每次试炼在物资里都必须准备很多面包和营养液,她撕开封口,给巴基喝。
巴基叔叔是要喝营养液的,虽然很慢,但是也是在喝的。泰瑞莎点点头,巴基叔叔是她遇见的第一个喜欢营养液的人,所以泰瑞莎十分大方地将自己的营养液分给他。
等到营养液袋子空了,泰瑞莎也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包,她拍拍手站起来,剥了一颗糖放进嘴巴里,巴基的眼皮动了动,非常细微的,眼珠子在眼皮下的动作,那太不明显了,豆丁可不是细心的豆丁,去拽绳带的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雪越来越少了,她们已经快要走出这片峡谷了,泰瑞莎哈出一口白气,她仰头看天,眉眼间似忧伤似哀愁,她好辛苦呢,泰瑞莎咂咂嘴,糖已经吃完了,不甜了,所以辛苦。
为什么会这么辛苦呢
泰瑞莎想,嗯,都是因为找不到路回去所以没有好喝的蔬菜汤,泰瑞莎抿抿唇,思绪远了, 她好久都没有喝蔬菜汤了,她想喝蔬菜汤的,喜欢小番茄和土豆,哥哥会给她很多很多,泰瑞莎舔舔唇,馋了。
巴基叔叔什么时候醒啊
他会不会和哥哥一样都会做蔬菜汤呢
巴基叔叔喜欢蔬菜汤吗
泰瑞莎脑子被蔬菜汤塞满的时候,巴基缓缓睁开了眼睛。
太久没有睁开的眼睛望着白茫茫的天竟觉得有些刺眼,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大脑还是迟钝的,身体上的疼痛也隐隐传到了神经尖端,可是,这份疼痛也真切地告诉他,他还活着巴基感叹,他真的还活着,他竟然活下来了
“汪”开路的塔纳图斯特别委屈地跑到小主人身边想要寻求安慰,附近没有魂灵的味道,他找不到路了
“汪”泰瑞莎特别凶地回汪了一声。
“汪呜”塔纳图斯委屈巴巴地用尾巴拍着地面。
泰瑞莎盯着塔纳图斯,狗子是指望不上了,她只能回头看看巴基叔叔。
然后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迷蒙转为惊愕的绿眼睛。
泰瑞莎一愣,“蔬菜汤”她喊了出来,没有一点点犹豫。
巴基怎么也没想过,会是泰瑞莎,不,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他,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看见的,会是泰瑞莎。
“你”巴基才一开口并没有惊讶自己嘶哑难听的嗓音,他努力抬起僵硬的手臂,老鹰抓小鸡似的将泰瑞莎逮到自己的面前,“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还记得,史蒂夫有多担心这个小家伙,结果她倒好,瞎跑
泰瑞莎歪了歪脑袋,无意识卖萌,“这儿哪儿叔知道真棒呢”还伸出小手鼓鼓掌。
“咳咳咳”巴基一着急,岔气了。
巴基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有些僵硬和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疼痛以外,他觉得他现在壮得像头牛,就是有点饿。
巴基一边任劳任怨地为小豆丁扎着小揪揪,动作十分生疏笨拙,一边探究地看向泰瑞莎,他总觉得这和泰瑞莎脱不了干系。
因为这太奇怪了,泰瑞莎莫名其妙地失踪,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她失踪的这段时间究竟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似乎有无数的谜团包裹在泰瑞莎的身上,就像她的那件黑不溜秋的斗篷一样,谁也不知道下面藏着什么。
但是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
“现在必须想办法,”巴基说。
泰瑞莎点头。
“我们得快点回去,”巴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