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枝叶摇动声从街道上传了过来,起风了。
宗治站在两人对面,随着火势变大,他的表情也似乎逐渐变得模糊了。他看着站在自己对立面的阿朔和千叶,目光落在了阿朔的脸上。
慌乱的惊叫声从院落里传了出来,显然,孤儿院里的人们发现有地方起火了,那些惊慌的声音伴随着木材燃烧的哔啵声,像是一场时隔久远重播的闹剧。
忽然,那些惊叫的声音里传来了一个极为明显的哭喊声。
“哥哥”
阿朔和宗治的身体同时僵住了。
那是小时候阿朔的声音。
“阿朔。”宗治闭了闭眼,一字一顿“让开。”
“不。”
阿朔的指尖掐进了手掌里,他紧咬着牙,泪流满面的看着宗治,声音哽咽着说道“我不会让你去的。”
宗治的目光像是冻在了阿朔的脸上,他不能理解少年为什么会阻拦自己,他仔细的打量着阿朔,像是要从少年的眼泪里看出他的动机。
然而一束奇异的表情最终从宗治的脸上裂开,宗治看着阿朔,神色突然恍惚了起来。
“啊”
他站在原地,像是愣住了,千叶仍旧持着剑站在阿朔的身前,少年脸上的表情过于复杂,而其中所蕴含的情绪却再直白不过。
那样直白的,却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的感情。
这个突然的发现让宗治有种被命运戏弄的挫败感,他的身体突然松懈了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垮掉了。
院子里仍旧是个小孩子的阿朔,稚嫩的哭声混合在越来越大的火势里传了进来,记忆里小孩子哭泣的表情和面前已经长成少年的阿朔流泪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一种说不出来的荒诞。
“真是何等的荒谬啊。”
“阿朔,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宗治突然笑了起来,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笑声越来越大,到后来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算了,我放弃了。”
宗治放下了捂住脸的那只手,站直了身体。
千叶皱着眉,看着对方,显然不相信这个青年会是这样轻易认输的性格。
“其他地方我并没有放置什么结界。”宗治叹了口气,说道“所以你呆在我身边,我站在这里,就什么都不能做。”
“现在相信我了吧。”宗治摊了摊手,似乎有些无奈,他仿佛一瞬间从那样有些疯狂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重新披上了他的伪装,变成了那个理智而又文雅的保护者。
他向千叶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让对方站到自己的身边来。
尽管说了放弃,宗治的动作却没有离开的打算,他站在楼顶的边缘,专注的看着脚下的蔓延的火势。
大火,就是从这栋楼点燃起来的。
千叶看着宗治平静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既然火势是从这里点起来的,那么阿朔的哥哥兼也此时应该就在这栋楼里。
宗治正在看着自己十年前的恋人再次走向死亡。
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这个认知让千叶骤然感到不适,他有一瞬间的眩晕,像是突然吞下了一团冰冷的生铁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胃里,坠的他一阵恶心。而宗治却似乎毫无反应,他专注的看着院落里聚集的人群,像是要从中找出曾经的自己。
“这里是我的命运转折点,现在动用灵力离开,出问题的几率太大了。”
看起来完全放弃了的宗治,甚至开始向千叶解释了起来。
他的反应过于平静,平静到让千叶觉得一定有哪些地方有所反常。
千叶又让系统仔细检查了一边院子里结界,却一无所获。
“是你害死了我哥哥”
院子里,尖锐而稚嫩的孩子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响了起来。
阿朔掐着自己的手掌的指甲已经把掌心掐破了,鲜血顺着握成拳的手一点一点的落了下去,空气里弥漫着腥甜的铁锈味儿。
宗治见状皱了皱眉,他拉起了少年的手,从袖袋里拿出一块手帕,仔细的给少年包扎了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了啊。”
阿朔木然的任由宗治给自己包扎,在对方拿起自己受伤那只手的时候像是触电一样颤抖了一下。
幼年阿朔凄厉的哭喊声回荡在几个人的耳边,千叶站在两人身边,只觉得此时的场景带着幻觉一般的颠倒错乱。
他干脆不再关注着两个看起来或多或少都有些神经质的人,目光重新落在了院落里。
“是你害死他的”
“是你害死他的。”年幼的阿朔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他的手拽着一旁一道垂着头的僵硬的影子,反反复复的重复道。
“我没有哥哥了。”
“为什么死掉的不是你。”
听到这句话,千叶再次皱起了眉,或者说来到这里以后他就一直在皱眉,只是此时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当时的阿朔应该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骤然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尚且年幼的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崩溃之下到底说了什么。
他还年幼,而年长他许多的宗治却已经是能够明白事理,能够记清很多事情的年纪了。
楼顶上,青年宗治给阿朔包扎完,放开了少年的手。
院子里,少年宗治僵直的身影慢慢的单膝跪了下去,他收敛起满身的绝望,疲惫的笑了笑。他摸了摸阿朔细软的黑发,温柔的拭去了孩子脸上的泪水。
“好。”
十年前的少年这么回应了阿朔的要求。
“但是要等你长大,等我给兼也报了仇。”
千叶的心里骤然一沉,猛然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宗治。
“宗治”
少年阿朔的声音随着千叶转头的动作,骤然从楼顶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