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早就又沙又哑,跟风干了的茄子似的,但这余下的几乎没有的悦耳,也实在不像是拥有这样一副面容的人发出来的。
看不到自己的脸,陈舒珊来回翻看自己的手,指缝和地面有大把大把撕扯下来的头发,她的眼里盈满了痛苦和震惊。吴正芳蹲到她跟前,残忍地说“你变得真的很可怜。”
陈舒珊的双眼布满了惊骇之色,吴正芳清楚地说“你被毁了容,再也不漂亮了,但不是最可怕的,你将一生坐在轮椅上。你失去了引以为荣的一切,但这并不是你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换来的,并不光荣,也不会得到尊重。相反这是你的耻辱柱。从今往后,你大概很长时间不敢照镜子、也不敢见人了吧。你将会承受社会异样的眼光,别人的同情或者蔑视,但无论是什么,你都很难接受。你甚至连上厕所也需要别人的帮助,你将没有自由,也没有。”
“你厌恶极了这样的自己,却无法死去。”
吴正芳面无表情,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泥人尚有三分血性,你以为我心里真的没有恨吗”她轻抚头发“你现在也有点像是变相的我吧,你不是最看不起这样的人吗但我希望你们,少遇到一点像是你自己这样的人,多遇到一些看得起你的好人。”
“祝你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你毒妇”陈舒珊死死盯住她。
“恶毒的是我吗我动你一根手指了吗”吴正芳笑了“把你变成这样的,难道不是你的同伙吗那几个人贩子,钱俊朗,山区里的那些那些畜生是他们把你变成这样的”
陈舒珊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几近崩溃,用力握住吴正芳的手“你杀了我,你杀了我我不能这样活着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她翻过身来一头撞向桌角,夺的一声,鲜血直流,陈舒珊烂狗似的顺着桌沿滑倒在地上,她的意识依然很清醒。
陈允升不忍道“百年阳寿来的不容易,凝魂符延长的寿命是用你自己的健康、容貌、财富换来的,你继续自残非但不会死,活的时间只会更长啊”
陈舒珊眼神怨毒,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的手在抖,嘴唇在抖,最后全身都拼命地颤抖起来。让人看了心里很不好受。
一人一熊坐在椅子上,脸上和心里都很平静。
板牙熊道“活该。”
梁楚道“我富有同情心,但不会分给她半点。”
天已渐渐亮了,一场惨剧落下帷幕。南洞门率先走了出去,北洞门落在后面,王胖解决了一件痛快事儿,这才想起来钱的问题,一边往外走一边抱怨“这活干的,别说一千万了,一千块也没赚到,以后喝西北风吧就。”
青稞道长道“你可喝几天风吧,西北风还把你吃这么肥”
王胖捂住胸口,表示自己受到了伤害。
三人走出门外,没料到外面还等着一人,王胖瞪向陈允升,没好气道“堂堂南洞门还听墙脚,要不要脸”
陈允升没把王胖放在眼里,看向青稞道长道“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是白忙一场。你是何必”
青稞道长拢着手,看着东升的朝阳,像一根老竹竿“你不会明白的。”
陈允升冷笑“你现在知道师父为什么不把南洞门传给你”
青稞道长看他一眼“我早就知道,否则我早篡位了。”
老师父临死之前,把南洞门传给了师兄,却只给他留了八个字。
“慈不掌兵。”
陈允升为人说话,王今科为鬼说话,师兄弟的方向截然相反,或许王今科是对的,但门派想要发扬光大,又怎么能为鬼说话
另外四个字“活得舒服。”
身上没有振兴门派的重任,或许拮据一些,但至少是轻松快乐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他离开南洞门,自创北洞门,这样的门派注定不会有太大的出息。一个厉鬼真的罪不可恕,他青稞道长不会手下留情但到底是少数。一个人含恨而死,化作厉鬼,心里怎会没有对人世的怨怼。是的,人死不能复生,生者如斯,但至少该让死人瞑目吧。不然人死了真如灯灭,万事一了百了,肇事者逍遥法外,未免太不公平了。
陈允升背过手道“哪天你死了,你们北洞门倒还可以并入南洞门门下,也算认祖归宗。”
王胖瞪眼道“滚蛋,我们北洞门是你们能比的糟老头子再糟,也比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好一百倍”
陈允升冷道“你教的好徒弟”
青稞道长以身作则道“谁先死还不一定呢,老东西”
青稞道长甩了甩宽大的袍袖,看也不看陈允升,从他身边经过,大笑道“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王胖大声道“两袖清风”
王瘦道“一身轻”
脏了吧唧的师徒三人朝他们脏了吧唧的面包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