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好奇心会害死猫。
这是无论哪个国度都达成共识的谚语,宫野志保当然对此心知肚明,她还呆在组织中时,从来不愿意与亡命之徒有过多的牵扯,一方面是为自保,另一方面则是坚守本心。然而和那个自大的高中生侦探相识之后,她的生活完全被改变了,遭遇的杀人、绑架、威胁、炸弹魔事件数量居然比身处黑暗组织中有过之而无不及。渴望平凡的人和这种被上天钦定无法归于平凡的男主角产生的化学反应她总觉得灰原哀已经不像是宫野志保了。
譬如现在。
确认草薙已经急忙抱着那只狐狸离开,她正准备推开门扉的手垂了下来。理性告知着她应该先联系柯南而非轻举妄动,但另一种思绪又提醒她也许是自己担忧过多。她望着空荡荡的昏黄街道,暗自攥紧手中少年侦探团的徽章,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接着她不用多久就发现了不对劲,虽然是熟识的街道,但她完全不知道他们去往何方。在离开前她看见草薙一瞬的惊慌,推断他们想要找到僻静的地点密谋些什么东西,然而他们的速度快得出奇,仅仅是几秒钟里,她紧跟的那风衣一角已经消失在巷口的墙壁。不知是否为错觉,在他们消失的刹那,名为秋田藤四郎的少年似乎回头看了她一眼。
碧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比,他像早就料到灰原哀跟在背后一样,毫不疑惑。
她站在岔路口,失神地看着连通过行人都不存在的街道。只有麻雀落在电线杆上,叽喳着好奇探头。
还要追下去吗
她不禁咬住下唇。正是在同一刻,身边低矮的灌木丛发出咔嚓的声响,脆弱的枝叶折断、落进泥土,随后是沙沙不详的摩挲。她低下头,正瞧见一只纯白的生物从中缓缓走出。
不是猫。作为科研者,她不可能分不清物种间的差距,它身上的斑纹、纯白而高贵的皮毛,无一不昭示着它的珍惜。这是一只她无法确认具体种群的幼虎,用精致或完美来称呼都会显得太逾越,因为没有人能够表述出它的美丽,灰原哀也是如此。它应该生活在动物园中、或者保留在野外,绝对不是城市中心。
“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的疑惑。幼虎望着她,没有袭击的意思,它看起来既活泼又温顺,两种个性不可思议地结合在了一起。它晃动尾巴,转动头颅,先是看着灰原哀,随后站起身,笔直地朝另一条道路走去。
灰原哀站立在原地,它便走出一段以后再回头去看,如同等待不及,催促她赶紧跟上似的。灵性也莫过于此,灰原哀仿佛看见即将带领她进入不可思议之国的兔子,这是过去人生中她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爱丽丝会拒绝兔子吗
当然不会。她把用于最终求救的徽章放进口袋中,忐忑地跟在幼虎后。
“我没想到她居然会跟来。”
草薙叹了口气,从角落里小心翼翼窥探到灰原哀的影子已经不在身后,才从藏身处试图站起来。但尝试失败,因为秋田藤四郎、狐之助、小老虎全部堆在他身上,姿势从各种意义上讲都非常微妙。
对此,少年的解释是藏身处太狭小,想不被发现就得采用这种方式。
“那也不能是少女漫画里常见的糟糕姿势啊。”他头疼地被秋田拉起身,但是看见少年水润的眼睛就完全泄了气。
唉,我对这种类型没辙。
“主君如果不喜欢的话下次我会注意”
秋田藤四郎露出柔和的微笑,小天使总让人产生长着一对漆黑羽翼的错觉,草薙认为这大概是他的本性也说不定。他勉强说服自己,秋田只是一直呆在无人的环境,寂寞太久所以变得黏人。
他举手投降“不不不,你开心就好。”
草薙捡起幼虎,他没有抱过凶兽,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比较舒服。好在它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向,这只幼虎不具有攻击性,只是睁大了眼瞳,定定地望着草薙,仿佛要把他的形象完全映照进记忆里。
他本以为取走那段骨头会遭到袭击,事实上并没有。萦绕紫色雾气,被朦胧掩盖的骨节好似幼虎有意要献给他,它甚至伸出前爪推了推。
“这是溯行军的一部分,主君。”秋田藤四郎肯定道,“溯行军被击倒后会消散在现世,但这节骨头还存留着形态就代表它还活着。这种状况也相当不正常,不会有谁留着它的性命”
他第一次陷入思索。狐之助望着溯行军的骨头,忽而道“是五虎退大人吧。”
“咦”
“五虎退大人是前任审神者订立契约的付丧神之一。既然虎会在这里,五虎退大人或许早从沉睡中苏醒了。”狐之助若有所思,“这是五虎退大人的战利品,但是不合规范,这这又是为什么”
幼虎听到狐之助的推测,微微转动头颅,面朝草薙的方向。由它睁大的眼睛里,草薙仿佛能够读取它的想法,他本以为是错觉,然而幼虎的口中发出一声打破了沉默的呜咽。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温柔而细腻地拂过它的皮毛。
我好寂寞。
它的这双眼睛,曾经看着某个人垂下头颅,金黄色的瞳仁里是铺天盖地的无助。他望着漆黑一片的世界,嗅着与空气隔绝的味道,孑然一人地等待着。
但是,有人与我相承诺。
他期盼地、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害怕,但在这从未体味过的永恒里,他的躯体颤抖了。刀的付丧神原本是不该有感情与感受的,他现在却为彻骨的寒冷而侵蚀,潮湿的雨天时,他总觉得下一秒会被无边浪潮淹没。在无尽的等待中,也许被淹没、被无名的虫豸啃咬都算是些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