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皮膏药被步遥揭下来后, 年节那几日也算顺遂的过去了。
年节一过,便是上元佳节,步遥的身子虽愈发沉重,但精神尚好。
孙权在她孕中这几月, 极有耐心,既没瞎搞, 人又是难得的体己, 很少对她面露凶相。
他在步遥的心中,已经快从狗男人荣升成为好男人了。
她都快忘了,孙权那副恶狠狠的嘴脸到底是何模样了。
汉末的上元节,即为元宵节。
汉武帝在每年的正月十五,都会在昏时夜祀太一上神。
而至东汉时, 佛教刚刚传入中原,汉明帝执政期, 为了弘扬佛法,便命宫中和民间皆燃夜灯, 民间由此形成了元宵赏灯的传统。
步遥是个现代人, 饱受社会主义的熏陶,相信科学的力量, 鬼啊神啊的自是不信。
但孙权这个无知的古代人, 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迷信, 步遥暗暗观察,狗男人竟是有些信老庄之说,也就是信道教。
于上元一日, 他着了一身庄重冕冠华服,从道观请了道长和修行高的道士,来府中祭祀做法,以驱凶邪。
步遥表面如常,看似支持着孙权的一切决定,一脸的乖巧和顺从,实则心中却暗暗鄙夷。
真是封建迷信。
上元夜,富春灯会人山人海,各色华灯于茫茫夜色中熠熠生辉。
平日大门不出的深闺少女,也可于这日,为自己匀上最精致华美的妆,于额心细细描画朱红的花钿,提着一早便制好的花灯,不顾炎冬之寒,于灯会携同伴二三夜游。
为的就是,在蓦然回首间,恰能碰上某位俊秀的玉面郎君,觅得一份好姻缘。
孙尚香也想去灯会,但顽劣如她,自是不会存着那些少女的细腻心思,相信那些缘分一说,想要寻到个如意郎君。
她就是想图个热闹,这一月在府中,她都快要憋坏了,只得把气都撒到了舞剑上。
步遥那日瞧着,她的剑法当真精进了不少,寻常的男子都打不过她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她原是出府游玩那几月变得心野了,一回府后,孙权就管她管得甚严,再没机会出过府。
逢上这良辰佳节,自是心痒,再按耐不住,便还算客气地寻孙权提了提此事。
孙权用绿眼珠子睨了她一眼,自是沉着脸,一口回绝了她,让她好生在府中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孙尚香越大,越没有那些小女子的心性,见孙权不答应她,也不想与他再争辩。
步遥当时在场,神色尴尬,她本以为孙尚香会让自己替她向孙权求求情,结果孙尚香却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孙权和孙尚香还真是傲娇一家人。
但步遥觉得,孙尚香绝不会那么轻言放弃。
祭祀完后,狗男人不让自己的妹妹去灯会夜游,却悄悄备了车马,准备同她一起去看富春上元夜的盛景。
步遥心中自是欣喜,虽然暗觉有些对不起孙尚香,但还是一脸欣喜地乘上了马车,与孙权去赏灯了。
上次与孙权逛夜集时,她还在心中纠结着跑路的事,只觉那时之景虽繁华,却丝毫未用心感受。
丁氏走后,她的心情极好,今夜便也能沉下心来,与孙权并肩行在人海中,感受着乱世中难得的烟火气息。
灯会熙攘,此时也正是各种摊贩狠赚一笔的好时机,街上卖的物什种类繁杂。
狗男人的目光被一处卖虎头小帽的摊子吸引住,他小心地牵着步遥,走了过去。
因着孙权不许步遥用针,所以孕中这几月,她自是没为腹中的小娃娃做些贴身的小衣。
孙权随意拿起了一顶,举到步遥的头上,虚比量了一番,道“待你我二人的孩子出世后,便戴这样的虎头帽如何”
步遥笑着颔首,神色是发自内心的淡淡温柔。
她前世一直都累成狗,虽然也去过不少的旅游胜地,诸如巴黎或是米兰。但她去那些地方时,往往只短短待上两日,看完秀拍完照后,又要做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飞机回国,继续赶通告。
自从进了娱乐圈后,她几乎很难放慢节奏,享受生活。
若是余生,孙权不是吴侯,不是江东之主,未来也不用当东吴的皇帝。
她与孙权只是这乱世硝烟中,一对再寻常不过的江南小夫妻,得空便能携手逛逛夜集,再食一食江东的名吃莼菜羹和鲈鱼脍,过着平淡且细水长流的小日子,也挺好。
若是她二人是对寻常的夫妻,纵使是在古代,她便绝不会容忍狗男人纳妾或是养外室。
她完全可以做一个悍妇,若是狗男人负了她,她就把他的耳朵拧下来。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讨论着哪种灯最好看,狗男人自是还是颇喜那些蹦蹦跳跳的总角小童手中拿着的虎头灯。
一边驻足看着,一边有些无奈地道“孤已经许久未去西郊狩猎了待入春后,你产子前,孤想去猎虎。猎得的虎皮,为你我二人之子,做件虎皮小袄如何”
步遥看着他有些兴奋的侧颜,笑着道“好”,心中却是微嗤。
给小娃娃穿虎皮小袄,总有种山匪之子的感觉。再者,狗男人纯粹是为自己找借口他就是想去打猎了
若是孙权是个寻常百姓的话,怕不会是个猎户吧
步遥再心中脑补了一通。
孙权是个粗野的猎人,她则是猎户家的美娇娘,依孙权一贯作死的性子,真要是不做主公做猎人,在山中只身斗虎时,很可能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她到时可就要守活寡了
步遥忙连连摇首,暗骂自己脑补过甚,刚回过神来,却听见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郡主还真是有法子,趁主公不在时,还是来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