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江圣泠坐在床边,不厌其烦的将碗里的药一勺一勺的送到楼溪悟嘴边,或许太过虚弱,他竟是难得的乖顺,只低下头,一口一口的喝着送到唇边的药。
那红润的小嘴儿微微张开,饮下勺子里的药后,许是觉得苦,舌尖抵着牙齿微微卷了卷。
江圣泠深邃的目光定格在那猩红的舌尖上,送到席安唇边的汤匙几不可见顿了下,他的眼底深处似乎有团火苗一闪而逝,而后不知想到什么,又只剩下深深的怜惜。
一碗汤药见底,江圣泠放下手中的药碗,温柔的拨了拨席安额前凌乱的发丝,见他面色依旧苍白,眼中怜惜更盛。
席安似乎有所察觉,抬头向他看来。
江圣泠在他清冷的目光下,不知为何却突然红了眼眶,他暗自咬住牙齿,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警告自己不要有任何的失态。
不过片刻,那濒临崩溃的情绪就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来。
一阵可怕的静默之后,江圣泠才哑着声音自责道,“对不起。”
席安不知他为何道歉,摇了摇头。
姜江圣泠见状,只当他是受了欺辱,不想再提,不动声色的握紧了腰间佩戴的长剑,语气坚定, “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第一次,江圣泠有了即便拼尽性命,也想去守护的人。
他不想只是说说而已,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会给他带来,旁人所没有的安全感。
因为喝了药,席安变得嗜睡起来,不过片刻便呼吸均匀的睡了过去。
江圣泠盯着他安静的睡颜看了很久,才转身走出房间。
他面色依旧深沉,关上房门,江圣泠的目光来到院子里,在一片枯萎的落叶旁,大理石砌成的圆凳上坐着谈笑风生的两人。
唐青青似乎没有发现他已经出来了,正缠着身旁的人询问道,“宋伯伯,你一定知道表哥带回来的那个人是谁为何不告诉我”
被他缠着的是位年迈的老者,身穿布衣,下巴上续着稀落的胡须,眼角带笑,就算不说话也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亲切感,便是面对胡搅蛮缠的唐青青,依旧没有丝毫不耐。
江圣泠走到二人面前,还未开口,唐青青便看到了他,她先是跺了跺脚,见江圣泠依旧不为所动,大小姐脾气一上来,便愤愤不平的走了。
江圣泠此刻心乱如麻,根本无暇顾及唐青青,索性有重煜跟着,他倒也不担心。
江圣泠走到老者面前,恭敬的鞠了一礼,侃侃说道,“冒昧叨扰,实属无奈,前辈近来可好”
老人佛着胡须,似乎对江圣泠的举止格外满意,点头道,“避世而居,自然极好。”
他说完,盯着江圣泠看了两眼,浑浊的眼里漾出丝丝笑意,又道,“倒是你这孩子,似乎变了许多。”
江圣泠淡淡笑了笑,他幼时曾得这位神医点化一二,对他一直是以恩师之礼相待,这么多年过去了,倒也不曾生疏。
现下没有旁人,江圣泠便也不再压抑对那人的关切,他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出声问道,“前辈方才为溪悟诊过脉后,为何一直皱着眉头,他可有不妥”
宋风淖见他询问,想起房间被江圣泠抱来医治的病弱之人,幽幽叹了口气,惋惜道,“你那朋友怕是时日无多了,他中了启泉教的噬魂蛊,此蛊毒每月发作一次,发作时若无药引,便要忍受六个时辰的锥心之痛,一年之期为限,期满,便是大罗神仙也回天无力。”
老人似乎极为惋惜,所以说的很慢,但那一字一句,都如千斤重般,把江圣泠失而复得后的狂喜,砸得支离破碎。
他似乎一下失了力气,目光呆滞的倚在身后的石柱上,紧皱的眉头,像是遭到了凌迟般的痛苦。
半晌,江圣泠才回过神来,呐呐问道,“可可有解药”
老人见他如此失态,似乎猜到什么,叹了口气, “蛊虫认主,此蛊出自启泉教,想来也只有那启泉教主才能解。”
能解,江圣泠闭上眼睛,轻轻缓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