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破瓦片中间的麻杆儿妈――茅倩,比任何人反应都快地先亮了嗓子。
她踉跄着扑过来,一把抓住了陶安然的手,瞪大了那双眼白泛黄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小伙子,你能帮阿姨还钱真的”
陶安然垂眼看看她那枯瘦如鸡爪的手,“不白帮,你得写借条。”
“这……”茅倩倏地松了手,像抓了块火炭一样地躲开了。
黄毛嘴角高高翘着,看戏似的,在一旁吞云吐雾。
泛着青色的烟雾里,祁远一眼不错地看着陶安然,他脑子里转着成百上千的念头,可嘴却闭得死紧。
帮不上忙,也不能当猪队友。
“不写借条也行,”陶安然扫一眼黄毛,“祁远我带走,她你随便处理,我不报警,有意见吗”
黄毛目光在仨人脸上转了几圈,算是明白过味儿来了――敢情这看着挺斯文的小子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在他眼皮下玩套路。
不过这波他们不亏,陪演一场纯捞好处。
“行啊,带走吧,本来也没他什么事儿,非一头撞进来,还落满身伤,我都替他亏得慌。”黄毛伸手一弹烟灰,“滚蛋,赶紧滚蛋,没耽误老子砍贱人那鸡爪。”
黄毛说完,手下小弟却没立刻放人,倒是陶安然退了两步,手里钢管也扔脚下了,一副要打道回府的样子。
后面拎砍刀的大胖子得令,踩着碎石稀里哗啦就冲着茅倩过去了。
茅倩登时又尖叫起来,那叫一个凄厉。
陶安然无动于衷地看着,等茅倩被大胖子吓唬得差不多了,又糊了满脸鼻涕眼泪的时候,才上前两步,问:“借条,写吗”
茅倩已经快被顶到鼻尖上的刀刃吓疯了,当即点头如捣蒜,“写写写,我写!”
陶安然“哦”了声,转身走回放书包的垃圾角,从里面翻出来作业本和笔袋,又走回来,把纸笔往茅倩面前一递,“我说一句,你写一句,后面按上手印。”
眼前场景透着股荒诞不羁的幽默感,黄毛和他一圈小弟看西洋镜一样,瞅一眼墙角安静矗立的书包,再瞅一眼口述借条述得层次分明、逻辑清晰的陶安然,不约而同地对他产生了新的认识――这不是一个高中混子,这是一个只活在“听说”里的种子型选手。
大混混们不由得肃然起敬。
借条到手,陶安然折好了收进自己书包夹层里。看一眼目瞪狗呆的男朋友,冲他笑了下,然而问黄毛:“转账行么卡我没拿。”
“行行,怎么都行,”黄毛有种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不是,那什么同学,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连印泥都随身带着”
陶安然淡淡一笑,“以不变应万变。”
黄毛悄悄觑他一眼,感觉这小子他娘的有点儿吓人。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祁远也算是明白了――他们家桃儿压根就没别的打算,他从一开始就要拿钱了事。
崩溃吗愤怒吗无助吗
都有的。
但这时候抽风蹦高都没用,事儿得一件一件解决。不可否认,陶安然的办法最稳妥。
干涸的血粘在祁远眼角上,生生把他视野压窄了一半,因此陶安然从另一边投过来的目光他一点也接不住,只能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酷到没朋友。
距离陶安然安置书包的垃圾堆外五米左右,胡谦、李浩、张天桥以及被他们半道拦住的小胖墩曹晓飞,一同缩在半面墙下,紧张地盯着前面“战场”。
“咱们什么时候冲过去”张天桥压低了声音,下巴搁在胡胖胖脑袋上,问道。
“冲你妹,”胡谦捏着嗓子,“没看见陶神一个人就控全场了么。”
李浩:“你哪只眼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