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渐熄,祁远站在台上端端正正鞠了一躬,站在了立麦前。
陶安然肩背都绷紧了,专注地看过去,比他本人上了台还紧张,掌心都微微沁了汗。
祁远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校领导和同窗们,然后缓缓落在了观众席右侧中后方――陶安然的方向。
“方才同学们讲了挺多,远大而不失诡异的梦想。”
他顿了顿,台下稀稀落落溢出几声没憋住的笑。
“等‘成年’这道门槛跨过去,我们就是个完整的‘人’了,应该有理想有抱负有追求,甭管现在说出来多不切合实际,都没人会笑话你。但我想说的,一点儿也不‘高远’,它长相比较朴实。”
祁远语速不快,话里带着点笑音,不深沉也不沉重,与前面声泪俱下的孙不凡达成了互为反义词成就。
“在将来的某一天,我想和我的爱人光明正大地手牵手走在大街小巷,不必在意吃瓜群众的异样目光;我要有细水长流的收入,不多也不少,够给姥姥养老够负担我俩的小日子;我要身康体健,争取比我爱的人多逗留在世间几天……我的梦想就是这些,不多说了,还剩最后一句――”
他下一句话,没头没尾,但却准确无误地戳在了青春迷茫的许多人心窝上,“同学们,不要畏惧,不要胆怯,因为所有逆风而行的路,都值得坚定勇敢。”
话音坠地,他再度塌腰鞠躬,“谢谢。”
掌声响起,祁远在男生们起哄的口哨声里下了台,从从容容向着后排走去。
观众席第一排,校长对教导主任道:“所以说早恋要及时引导,而不是强行压制,这容易让孩子们认为他们是不被社会接纳的。恋爱是多美好的事情,到了孩子们这里,‘光明正大’地牵一牵手都成为一种奢侈的梦想了,这是我们在教育工作上的失误啊赵老师。等结束以后你牵头一个工作会,我们来讨论一下,以后是否必须要联合家长来‘棒打鸳鸯’,”他慢慢叹了口气,“其实在上届七班那两位闹殉情的同学之后就该引以为戒了。”
教导主任顶着“地方包围中央”的锃亮脑门,皱起个沟沟壑壑的眉头,咂摸片刻,他把自己的长篇大论往回吞了吞,说:“好。”
他对现任校长挺有意见,这位拥有老古董外形的“空降兵”内里却包了颗与时俱进的心,就像杨亮那事,捅到这位面前以后他居然听之任之,压根没打算处理。如果不是自己私下里向几个相熟的家长透露了杨亮个人问题,由家长联合出面,像杨亮这种人指不定能闹出什么恶心人的大新闻呢。
教导主任暗自长叹一声,感觉自己头顶有这座大山压着,别说教育工作了,什么工作都难开展。
梦想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叼着“梦想”回到自己位置的祁远热乎乎地挨着陶安然坐下了,平静了半天的心率这时候才大梦初醒般狂飙起来。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陶安然手背碰碰他的,各自的手掌默契地找到合适的位置,十指交握。
“未来”是什么样的,祁远三言两语间,就把他脑海中模糊的画面清晰地勾勒了出来。
心里的饱胀感让他扬起嘴角,指尖拢着祁远的手背挠了挠。
多的话不用说,他都明白,祁远想。
成人礼安排在上午,中午吃顿饭,下午紧接着又是老师们“这要记那得背”日常念经。
向往自由的翅膀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现实一巴掌抽回去了。
晚自习前,胡谦扭过来,问几个人,“那等会儿还趴体不趴了”
李浩头没抬,咬着笔头对着方程式皱眉,“别趴了,趴完我这辈子都和女神无缘了。”
后面张天桥跟着抬了抬爪,“我可以,我还能趴!”
他同桌扬起青春痘烂漫的脸,附和道:“我也可。”
“你们二位呢”胖子在祁远桌面敲了两下。
祁远一扬下巴,那意思,问你同桌。
胡胖胖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凑上去,“大神”
陶安然笔一停,想了想,道:“翘了第二节自习吧,要不回去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