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周子林。”陈非誉朝俞白眨了眨眼睛,又嘱咐了一遍,“在终点等我。”
陈非誉把自己身上的工作证取下来,挂到俞白的脖子上,他的手指有意无意掠过了俞白的脖子,俞白歪头躲了一下。
陈非誉似乎无所谓,仍旧对俞白笑得一脸灿烂。上帝在造人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公平过,就比如俞白觉得,陈非誉是不是被希腊神话里的太阳神亲吻过,所以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好看,好像把天底下所有的明亮灿烂,都盛在了他的眼睛里。
陈非誉是那种眼睛里有光的人。
俞白陪着陈非誉检录,又陪着陈非誉去起跑线,2000米长跑是所有参赛运动员一起跑,二十多个男孩子密密麻麻、热热闹闹的挤在起跑线上,像拥挤的羊群。
陈非誉从裁判手里接过他的号码牌,号码牌需要别在背后,陈非誉朝俞白看了一眼,俞白心领神会,从陈非誉手里接过号码牌。
“转过去。”
陈非誉转身,他就穿了一件烟灰色短袖,俞白仔细地将陈非誉的衣服扯起来,以免别回形针的时候,戳到他身上的肉。
别号码牌的时候,俞白注意到陈非誉后背的肩胛骨,陈非誉偏瘦,这两块骨头便显得突出,像是里头藏了一对将要长出的翅膀。
俞白对陈非誉的后背生出了一点想看的欲望,这欲望很淡,只是在俞白的脑海里倏地一闪而过,俞白甚至分辨不出来,这样的想法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觉得那样瘦而挺拔的背脊,画出来一定很好看。
“好了。”俞白帮陈非誉别好了号码牌,又替他把衣服重新扯了扯,才走到陈非誉的跟前,“去吧。”
陈非誉偏过头,对着俞白笑:“完了,我有点紧张了。”
运动会就是有这样的氛围,当站到赛道上的时候,肩膀上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沉甸甸的东西,略微抬头就能看到的裁判发令枪,更让人心跳加快。
“预备――”
“嘭!”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发令枪响后,潮水般漫开,俞白的目光紧紧跟着陈非誉,赛道外挤满了人,每个人都在激动的高声呐喊“加油!加油!”
俞白看着陈非誉,也跟着紧张起来:“加油!陈非誉!加油!”
他这样大声的喊着,近乎是本能,在喊出来的那一刻,心里头什么想法都没了,就是希望陈非誉能好好跑,他生怕旁边的人动作出了格,把陈非誉给绊倒。
陈非誉跑得很从容,在真正跑起来的时候,他心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没了。随着一圈跑完,人和人间的距离开始被拉长,起跑时放羊般的氛围不见了,赛道重新变得开阔,陈非誉过滤掉了外在的嘈杂,他越跑越自在、状态越好。
2000米需要在这个400米的赛道上跑五圈。
每次路过起跑点的时候,陈非誉都能清楚地听到俞白的声音:“还有四圈。”
俞白的声音很大――比他平常说话的声音都要大,于是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就清晰地落到陈非誉的心里。
“还有三圈!”
“还有两圈!”
“最后一圈!”
陈非誉有一瞬间是这样觉得的,他能越跑越快,是为了能够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听到俞白的声音。
这个念头促使着他不断向前,以至于连疲惫的感觉都滞后了。
他第一个跑过终点线,把第二名甩开了半个百米直道。
“第一。”
裁判在陈非誉过线后摁下秒表,陈非誉只冲过终点线几步,就停了下来,他甚至朝裁判微微颔首,说了声:“谢谢。”
运动场是喧闹、沸腾的,陈非誉走了两步,目光找到俞白。俞白脸有些红,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陈非誉于是弯着嘴角对俞白笑,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俞哥,好累。”
明明他一点都不像很累的样子。
好几个落后陈非誉一大截的运动员跑完直接就瘫在地上了,陈非誉除了呼吸比旁人快些,哪里都不像个刚跑完2000米的样子。
但他对俞白说,好累。
俞白拨开人群冲上前,先摸了摸陈非誉的额头:“一手的汗。”
陈非誉还是笑。
俞白搂住他的肩:“走一走,然后再喝水。”
他一边扶着陈非誉,空着的一只手掏出一包湿纸巾,撕开了递给陈非誉:“擦擦汗。”
陈非誉拿着湿纸巾,半天没动作,就是看着俞白。
俞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把湿纸巾拿回来,先替陈非誉擦了擦脸,又替他把手擦干净。在给陈非誉的额角擦汗时,陈非誉眨了眨眼睛,他的睫毛恰好轻轻拂过俞白的手背,俞白擦汗的动作顿了一下。
周子林晃悠着到了陈非誉和俞白跟前,啧啧地感叹:“怎么人家跑个第一就这么简单,我就不行呢。”
陈非誉没答话,俞白难得抬头,张开了嘴:“你连续半个月每天晚上跑十圈,努力努力,拿个第一也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