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甄停云到底是受了甄老娘十多年言传身教的,虽然理智上觉得及时止损才是正理,可是只要一想起自己给人开房、给人请大夫买药花的银子,以及早上被人掐脖子受到的惊吓她就觉得隔壁那个元晦或许还有救至少得先试着回个本
所以,甄停云端着那碗热粥,顶着甄老娘碎碎念,重又去了隔壁房间。
元晦还是原来的样子,披散着一头黑发,面容英俊,脸色苍白。他靠坐在床上,微微阖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脚步声方才抬眼往门口看了眼,
见是甄停云,元晦便又垂下眼,漫不经心的开口“怎么又来了。”
想起适才被掐脖子的事情,甄停云也是心有余悸,不是很敢接近他,索性便把粥碗放在案上推给他,随口笑应道“我想起你还没用早饭,就给你端了碗粥来。”
元晦微微点头,接了那碗粥在手上却没有立刻喝,只是道“还有事吗”
甄停云朝他笑笑,见他一副等着自己开口的模样,也只好委婉说道“你身体还没好,怕是不好上马教我骑术。我是想问你识不识字,能不能先给我写个小册子什么的,让我记一下马术基本要点,提前学习一下”
元晦却没有立刻应声,只是看了甄停云一眼,忽然道“你这回入京,是要考女学”
甄停云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元晦却是一笑“如你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要学马术,多半就是想女学。事实上,六艺之中,射和御这两项,便是京中许多闺秀也是不甚精通的。若是你能在这二道上力压他人,倒是能够稍微弥补其他方面的不足。”
甄停云被人说中心事,口上却不肯服输,只是道“你怎么知道我其他方面不足了”
元晦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仓廪实而知礼节只有百姓的粮仓充足,才能顾及到礼仪。以你眼下状况,想必也不过是在家中略读几卷书罢了,若是和寻常人家的姑娘比,自然不差。可若是想要入京去考京都女学又或者玉华女学,那就是完全不够看的了。你该知道,世族公卿家的小姐从小开蒙,有父母与名师在侧言传身教,也有多年苦功,自是远胜于你。”
换句话说人家出身比你好,教育条件比你好,甚至可能比你更努力,自然远胜于你。
甄停云闻言,虽还有些不服,心里却跟着沉了沉她想不落人后,可事实上,自母亲裴氏当年丢下她起,她便已经落于人后。
裴氏家学渊源,也曾入过十大女学之一的西都女学,有才女之称,甄父当年殿试被点传胪,才学过人。长姐甄倚云自小养在裴氏和甄父膝下,多年耳濡目染,自然是受益匪浅。且甄倚云原就比人多了一世的智慧,早熟早慧,十分知道趋利避害的道理,早就寻机“遇上”了一位名师,得师长悉心教诲,才貌远胜同龄之人。今年年初,甄倚云随甄父入京,便直接入了玉华女学,如今在京也是颇有才名,风头极盛。
甄停云却是长在乡下,虽有些小聪明,也不过是从甄老娘手里挤出些银钱请个不入流的女先生识字念书罢了,偶尔买些旧书自学,学问到底不深。便是她心有计较,想方设法的从隔壁私塾的老秀才处买木琴,讨琴谱,学琴艺,终究是不入流的,难登大雅大堂。
说到底,外人眼中,甄倚云和甄停云早便是云泥之别。
想到这里,甄停云不由的便又想起梦里那个甄倚云看着她的目光,那样的轻蔑不屑,高高在上,如同看着脚边污泥的目光。
眼见着甄停云脸色变了又变,元晦不为所动,低头喝了几口粥,这才接着往下道“不过,你若是想考女学,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甄停云颇觉面前这人很有些村里那个给人算命的老瞎子的本事先是想办法损你一顿,等你怕了,他再突出自身作用,端着架子等人来求。
只是,哪怕知道这里头的那些个套路,甄停云还是被人正好戳中了心事,心上痒痒的,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求问道“你有办法”
元晦闻言微微一笑。
他这样的人,哪怕什么都不记得,识人看人的本事却不会丢的。早在甄停云入门时便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只是他如今什么都没想起来,身体也未好全,暂时还得拢着甄停云,最好是随她一起入京他隐约记着,自己似乎原就是要入京的。
正因如此,他方才如此言说。
此时,听到甄停云果然如同预料那般咬饵上钩,元晦略一颔首,转口问道“有纸笔吗”
“有有有。”甄停云原就是想要元晦给她写点儿马术小要点什么的,所以便特意带了纸笔来,眼见着元晦开口,当即便用双手捧着,这就要递上去。
然而,元晦却摇摇头“我不用,你先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甄停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有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元晦难得耐下心来,与她解释道“女学入学考,书便其中之一,再者第一场便要答卷。只有把字写得端正好看了,才能入师长之眼。魏晋时便爱以貌取人,时人则多有以字观人的习惯,若能写一手好字,或许也能令师长喜欢,得个高分。所以,我要先看看你的字。”
甄停云天天写大字,自觉这方面也不算太差,闻言便也不扭捏,提笔便写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