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倚云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然而, 此前一直不怎么插话的傅长熹此时却冷下声调, 淡淡问道“怎么,你是怀疑京兆伊严刑逼供还是说,你怀疑我授意京兆伊在口供上作假”
甄倚云这话,自然是在暗指甄停云拿来的口供不实。
只是, 她实在没想到摄政王不仅不怀疑甄停云,反倒主动接了这话。此时,对上摄政王幽深如潭的眸子, 甄倚云只觉得那森凉的寒意缓缓的从脚底往上涌来。哪怕她竭力维持镇定,语声还是不自觉的微微发颤,犹带惶恐“皇叔,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傅长熹却并未理会她的辩解,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而是转目去看傅年嘉“你也是怎么认为的”
事实上, 傅长熹吩咐唐贺去查甄倚云, 甚至专门空出时间陪坐在这里“看戏”,除了要给甄停云出气外也是为了提点傅年嘉小皇帝病危, 储君之位至今虚悬, 可他心里却已将傅年嘉这个侄子视作未来天子。
虽然只有短短数日,时间所限,唐贺查到的资料并不算多,可仅仅是凭着眼下这些资料,傅长熹也能看得出来甄倚云这个女人贪慕虚荣、自私自利,虚伪恶毒, 绝对担不起一国之母这么个位置。所以,傅长熹必须要叫傅年嘉在边上看着,让他认清楚甄倚云的真面目,若是此后能够引以为戒,于国于家都是好事。
而傅年嘉的反应也并不令人失望。
傅年嘉微微摇头,立时应声“京兆伊审出的口供,又经皇叔过目,自是不会有问题的”说话间,他忽而抬起手,修长宽大的手掌轻轻的按在甄倚云因为惶恐或是愤懑而微微发颤的肩头。
对上傅年嘉沉静如旧的目光,甄倚云只觉得心下稍定。
然而,紧接着,傅年嘉便开口劝道“倚云,我知道你相信魏嬷嬷,只是眼下出了魏二这事,魏嬷嬷作为魏二之母,难辞其咎。眼下皇叔也在,倒不如把魏嬷嬷叫上来,把人交给皇叔他们,把事情问个清楚。若魏嬷嬷真就无辜,如此也能还他一个清白,也免了你的嫌疑。”
甄倚云不敢置信的凝视着傅年嘉在她想来无论如何,自己都是傅年嘉的妻子,作为丈夫的傅年嘉当着外人的面原就该护着她,无论是非对错而如今,傅年嘉的言行对她来说堪称是背叛
然而,傅年嘉心意已定,适才的话不仅是劝慰也是陈述。
见甄倚云只脸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迟迟没有应声,傅年嘉索性便直接开口吩咐下去“来人,叫魏嬷嬷上来”
甄倚云再忍不住,瞪大眼睛,咬牙出声“世子你怎么能”
“倚云,”傅年嘉按在她肩头的手掌似乎用了些力气,沉声道,“倘魏嬷嬷真就无辜,皇叔在上,断不会平白冤枉了她。“
“是啊,”甄停云也忍不住插了一句,慢悠悠的补充道,“当然,若她不无辜,王爷也肯定不会就这么平白放过一个恶人的。”
甄停云的语调轻快,在这般凝重冷肃的氛围里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不知怎的,傅年嘉闻言不由得便又侧目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头某处跟着动了动,只是他素来自持,便是心下微动面上也不动分毫,反到是收回目光,接着安抚甄倚云“倚云,你放心”
甄倚云实在是无法放心。
可是,上有端肃冷峻、威仪赫赫的摄政王,下有挑拨离间、故意陷害她的甄停云,就连傅年嘉这个往日里与她相敬如宾的丈夫也都跟着拖后腿甄倚云她又要如何能够放心
既有傅年嘉的吩咐,魏嬷嬷很快便被带了上来。
魏嬷嬷原就生得有些丰腴圆润,这些年跟着甄倚云更是过惯了好日子,一张脸圆的好似面团搓出来的一般。她被带进来时还是一头雾水,只规规矩矩的与诸人行过礼,然后便悄悄的往自家主子甄倚云处看去。
傅长熹坐在上首,居高临下,自是将魏嬷嬷与甄倚云之间的眉目往来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破,侧头与侍立在自己身侧的一个侍卫吩咐了一声。
侍卫领命出去了。
甄倚云原就注意着摄政王的动作,见此心下隐觉不好,但她此时实在是心慌意乱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冷下脸开口与魏嬷嬷道“还不赶紧跪下回话魏二收买京中地痞的事已叫京兆伊查清楚了,这回唤你进来,是王爷他们想问一问魏二的事情”
魏嬷嬷慌忙跪下,眼珠子一转,心里也渐渐会过意来。
甄倚云心下不安,原是想要再提点对方几句让她多做点准备,只是想到坐在上首的摄政王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只勉强道“魏嬷嬷已是来了,王爷若有什么话,只管问便是了。”
傅长熹却只低头把玩着自己拇指上玉扳指,淡淡道“不急,再等等”
甄倚云一颗心仿佛都要急得跳出嗓子眼,她恨不得扑上去抓着傅长熹的领口问他这有什么好等的就不能早早问完,早早了事
然而,傅长熹既发了话,在场所有人都跟着等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