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离做了个梦。
梦到二十年前的某一天, 他躺在沙发上看小人书, 妈妈抱着妹妹从婴儿房出来,管家在身后拎着旅行包。
“宝宝。”他手里的小人书被抽走,随即看见妈妈温柔的笑容,“妈妈要出去采风, 几天后再回来, 既然你说不喜欢妹妹, 那我把妹妹带走了哦, 这几天你就看不见软乎乎香喷喷的妹妹了哦。”
他听见自己不屑的声音说道“我才不稀罕呢,哪里软乎乎香喷喷了, 明明烦死人了。”
于是妈妈带走了妹妹, 在遥远的城镇出了车祸, 再也没有回来。
滴检测到本世界人物意外死亡
bug
bug
他听见有人在他脑海里叽叽喳喳。
什么玩意儿
给老子滚出来。
由于你的存在,导致本世界人物方斐意外死亡, 现在有一个补救方案, 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方斐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方斐死了
梦境一阵晃动,仿佛一杯水,被风吹动了波澜, 许久未能平复。
方斐,也就是你的妹妹邱小小, 本该在三岁那年被人拐卖,由于你的存在,方斐提前死亡。
你愿意用你上一世的记忆来换取本世界人物的生命值吗
上一世
一道惊雷劈在了邱离的脑中。
上一世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上一世的记忆他忘记了什么为什么方斐会因为他的存在提前死亡
就在这时, 邱离听见四岁的自己在心里,用稚嫩又暴躁声音的抱怨了一句接一句。
我为什么要救她
我又不喜欢妹妹这种东西。
关我什么事,她死了就死了,难不成叫方斐的他都得救一遍吗
邱离不解,他小时候这么讨厌小小吗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等等,为什么他记忆里对小小的印象这么模糊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从他脑中剜了去
你确定不愿意换吗
邱离恍惚着,听见那个奶奶的声音不耐烦地说我说我确定了吗
烦死了,换换换。
本世界人物方斐生命值修补开始
本世界人物方斐生命值修补完毕,bug消失。
忽然,一道火花闪烁的滋啦声响起,伴随着同样的机械声音
你愿意这一世生命值吗
和梦境里机械音不同的是,这道声音遥远且卡顿,不甚清晰。
紧接着,邱离脑海中响起方斐的声音我愿意。
瞬间,二十年前的梦境和现实奇幻般交织重合起来。
本世界人物邱离生命值修补开始
邱离的胸口泛起剧痛,仿佛绑匪又一次将刀捅进他胸口,他透过胸口的伤口,看见无数记忆被困在狭窄的涧沟中。
本世界人物滋邱离生命值滋滋修补中
方斐记忆扣取滋滋程序开始
邱离在脑中嘶吼了一声,从灵魂深处涌出无尽的力量,他用那力量汇聚成两只手,扒住狭窄的涧沟,硬生生将它扩张开来,登时,记忆如洪流般疯狂涌向他。
失败警报邱离破取bug1备份,非法获取生命值方斐记忆扣取失败
本世界人物邱离生命值恢复。
bug1仍存在。
icu病床上的邱离抽搐着,多参数监护仪上所有参数忽然有了起伏,且波动巨大,异常明显。
监护警报在值班医生办公室疯狂响着。
邱离猛地睁开眼。
他什么都记起来了。
他是方离。
邱文谷是在凌晨三点接到的电话,打过来的人是他秘书他这类级别的商人,联系方式都签在员工的保密协议里,非常人几乎联系不上他。
“邱总,邱少爷出车祸了,我给您订了最近的航班。”秘书报了个地址,“少爷正在这家医院就医,院方说少爷致命伤在头部,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脑科医生,对方四个小时后就能赶到医院。”
邱文谷这位向来处变不惊,风云聚顶也面不改色的商业圈大鳄,在听见儿子出车祸的瞬间,像个发癔症的老人,呆呆地张大了嘴。
“对了。”秘书又说,“您正在调查的方斐小姐,也出了车祸,她的伤势没有少爷严重。少爷下午送来的样本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方斐小姐,就是您的亲生女儿。”
“”邱文谷瞳孔骤缩,连手机也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他的小小是真的还活着。
“你身上多处骨折,脏器出血,还不能下床啊。”护士着急地叫来几个看护人员,帮忙把方斐架回了床上,“你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我这就叫医生来给你检查检查,你别乱动啊。”
方斐现在很虚弱,毫无抵抗之力就被按回了床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要离开的护士,“裴璋在哪裴璋他还好吗”
“他”护士欲言又止,最后说,“目前还在抢救,情况不乐观,但是还没下结论,你先别太担心。”
“什么叫情况不乐观”
护士想了很久,还是说“医生抢救了四个小时,下了三张病危通知单,之前在手术台上就已经宣布过一次死亡,不过还没下手术台的时候忽然又有了心跳,所以现在还在抢救,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
方斐艰难地开口,她的声音哑到像被人灌了沙“我想去抢救室门口等他出来。”
护士听了脸色别提多难看“不行啊你虽然没有致命伤,但伤的也很重啊普通人换你这个伤连坐都坐不起来,我都不知道你哪来的力气下床的。你好好休养行吗你出了事我真的担不起责任啊。”
裴璋在她们医院死过一回的消息如果放出去,她相信医院很快就会被人踏平了,她虽然不追星,对明星也没那么热忱,但追星女孩有多疯狂她还是清楚的。
“那邱离呢”方斐想了想,又问,“他还好吗”
“邱离比裴璋情况好一点,抢救回来了,还在icu,观察三十六个小时,没有恶化就可以放心了。”
那颗高悬在井口的心略微松了些许,却还是吊着,惶然不安着。护士出去喊医生,留了一个看护在病房里,方斐说口渴,看护从床边离开去房间一侧倒水,方斐立刻从床上翻下来,憋着一口气,鞋也来不及穿,赤脚冲出房门。
方斐头晕目眩地跑着,不认识路,抓住一个护士问抢救室的位置,为了防止被逮回去,方斐电梯也不敢坐,扶着楼梯往上走,强忍着脑震荡后剧烈的呕吐欲,紧绷着神经,赶到了抢救室。
门口“手术中”的灯牌刺眼的很,方斐只看了一眼就想流泪。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长椅上坐了多久,她一直盯着那扇门,好像目光足够凝聚的话,她就能直接看见里面躺着人,看见他完好无损的身体,和他只注视着自己的温柔目光。
还没等到她把裴璋盼出来,来捉她的医护人员大部队先一步赶到,还有她从楼道中狼狈跑过时惊动的几个看热闹的普通人。
所有人都站在她面前,嘴开了又合,神情有严肃紧张的,也有看戏的。医生在耐心规劝,护士撸着胳膊就想强制把她搀回去。
她一句话都没听见,只是透过人群的缝隙,紧紧盯着那扇关上的、毫无动静的门。
你能听见吗
我的记忆你为什么不拿走
不是说好要用我的记忆换裴璋的健康吗
你为什么不拿走
方斐专注甚至是疯魔地盯着,倘若目光有力道,那扇门已经被她用目光绞成了灰。
方斐眼里只有手术室,她没注意到,身后的电梯门忽然开了。
里面走出十几人,半数以上穿着白大褂,剩下西装革履的保镖围绕着一个中年男人。他们一齐走了出来,直奔手术室。
“把人都赶走。”
被围住的裴旭军开了口,声音冷漠又锋利“封锁消息,不允许网络上出现任何有关裴璋所在医院的消息。”
保镖们一声令下,强制地赶走了所有围观的人群,在赶走前还霸道地夺过手机,把手机里拍摄的有关裴璋和方斐的照片全部删除,行事风格狠辣不留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