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董记当铺的二掌柜阿音姑娘嘛……越长越美了哟……你还记得我吗我上回……”
深衣低头,在陌少耳边悄声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说要带我见堂主的呢”
陌少道:“你不是已经见到了么”
“啊!”
深衣愕然抬头,四哥不是堂主,难不成是这个奸邪戏子
刘戏蟾一双美目顾盼流光,勾出一抹别有深意的谑笑:“你竟然也容得阿音之外的人近身了莫不是喜欢上了这小姑娘”
深衣心想凭着陌少的性子,恐怕是要反唇相讥了,不料闻他说:
“朱尾确属朱家人。船图已经毁了,正在我那里重绘。绘好之后,人和图就交给你们。”
刘戏蟾闻言敛容,负手于背,竟是一扫方才的轻浮神色。
来回踱了两步,向着阿罗舍道:“船图这般要害的东西,你那同胞哥哥竟放心让这小丫头来送。恐怕早已经让人给盯上了。”她想了一想,又对陌少言道:“别说我这戏园子、阿罗舍那宝林寺,就算是皇宫,怕也不如你那一刹海守得严实。你便一直护着她就是了,何必又要送还给阿罗舍”
陌少摇摇头道:“该来的迟早要来。待船图画成,你们尽快送她出海罢。”
深衣听出陌少似乎在一手安排她的行程,不悦地抗议道:“我爱去哪去哪,爱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才不要你们管!”
刘戏蟾听了陌少的话,锁了双眉。望着陌少双腿,面上露出些许忧色,“你这副样子……”
“五成。”
刘戏蟾摇摇头道:“五成把握太少。不若,我还是安排些人去助你。”
“不必。”陌少回应得毫不拖泥带水,冷言冷语道:“我自己的事情,不用别人插手。”
刘戏蟾嘁声鄙夷道:“驴脾气!死了没人给你烧纸!”
陌少不答,却又问道:“船厂都买完了”
刘戏蟾颔首道:“都打点清楚了,我亲手办的事情,你还不放心只是扶桑那边已经被惊动了。凤还楼的人也出了手,连着杀了好几个船首。”她指着墙角犹自惊魂未定的贵人道:“我就算着他们要对秦大掌柜出手,特地出来守着。结果还是死了两个。”
深衣也听不懂他们在商议些什么,兀自扯了阿罗舍的僧衣,嘁嘁喳喳地同他说话,叙说兄妹之情。
“哥哥啊,我听说你在佛门渡过命中之劫,十六岁就可以还俗,怎么到现在还在宝林寺待着呀”
阿罗舍向着一旁正和陌少低语交谈的刘戏蟾努努嘴,小声道:“还了俗,我还怎么躲这个疯舅娘”
深衣捂嘴吃吃笑道:“我们哪来这么个疯舅娘呀”
阿罗舍道:“她自己说是咱爹的舅舅的女儿,所以辈分上就是舅娘。”
深衣挠头:“好晕。”
却闻旁边陌少又问刘戏蟾道:“阿罗舍来这里作甚”
刘戏蟾一副大吐苦水的模样,唉声叹气道:“还能做甚自然是狮子大开口,替那个死皇帝要银子来了!你在一刹海躲了一两个月,不知道我过得多惨!被内阁的那些老头子逼到死胡同里,轮流念经似的给我讲道理,说什么开疆垦荒,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还说什么广办县学,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我耳朵只差听出茧子来。这不我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那皇帝阴险狡诈,知道我喜欢……哼,索性就施一出美人计,让他来游说我了!”
阿罗舍大约是被刘戏蟾表白惯了,脸都不红一下,语重心长道:“阿弥陀佛,内库生利所仰之物资,本属我天朝一国所有。如今朝廷每年向内库抽利四成,再加一成,不足为过。”
刘戏蟾气得跳脚:“啊呀呀呀,加一成,一成是多少银子你知道吗你天天就懂得念经,不知道我一毫一厘地挣回来有多不容易!”
阿罗舍合掌道:“贫僧确实不知。贫僧只知道,内库之利,取之于国,就应该用之于国。”
刘戏蟾见他认准了这个死理儿,又软了声气道:“不是我不想给,是眼下实在拿不出银子呀。你看看你这妹子来送船图了。送来了船图自然得造,这一艘用于海防的大船何其庞大,第一次造只怕十数万两白银还打不住。扶桑、佛郎机什么的一直虎视眈眈,海防岂是松懈得的那些事儿,往后推一推啦。”说着,又拽了墙角里缩着的那个贵人,“秦大掌柜,你且来讲一讲,咱们新收的那些船厂,又花了多少银子”
阿罗舍充耳不闻,悠然道:“我知道没有你刘戏蟾做不成的事儿。只要逼上一逼,想要多少银子有多少银子。”
刘戏蟾气得脑后帽翅儿乱颤,“你!你和我说再多也没用,谁不知道内库不是我一人说了算,银子要出手,都得勘主磨勘审验后再作定夺!”
阿罗舍:“听说勘主就是你爹。”
刘戏蟾怒道:“我要是知道他在哪里,那便好了!这内库也用不着我事事操心!”
她平复了下心火,忽而目中一亮:“不若这样,你若肯还俗娶我,我立马给银子,如何”
深衣心想,啊哟,这小舅娘还真豁得出去……四哥他……真可怜。
阿罗舍镇定道:“先给银子,不给银子不还俗。”
“……”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戏园子中的空气一下子僵了。深衣拉拉阿罗舍的衣角,悄声在他耳边道:“四哥啊,万一她真给了银子,那怎么办”
阿罗舍也小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也没说给了银子就还俗啊。”
深衣:“……”
刘戏蟾嘟哝了句:“死和尚!”走到陌少身边,撒气般问道:“有春-药么!我刘戏蟾就不信搞不定这和尚!”
陌少淡淡道:“没有。”
深衣欢喜地向陌少投去一眼:大少爷,好样的!
“不过我有一种‘花非花’。服食之后,眼前会幻化出心爱之人的模样。”
刘戏蟾击掌激赞道:“好东西!这样这臭和尚有什么龌龊心思,别人就心知肚明了!”向陌少伸出手来:“给我!”
深衣见刘戏蟾真要,不由得犯了急,扑过去摇着陌少道:“你不是和我一伙的么!怎么帮着她欺负我哥哥!”
陌少果然从善如流地道:“没带。”
深衣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刘戏蟾掩面泣道:“见色忘友的东西!”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移开袖子仰头狂笑道:“大少爷,我刚想起来,你若是娶了这丫头,就得跟着叫我一声舅娘!”
陌少冷嘲:“做梦呢你。”
刘戏蟾仍旧大笑不止:“就算你不叫我舅娘,等我嫁了阿罗舍,你也得叫我一声嫂子!哈哈哈哈哈哈,这辈子在我面前都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