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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璧合

他解自己的衣服很快,可是朱尾身上那套裙装,是山庄中人揣摩着他的心思,特意买了件精致繁复的。美则美矣,络带太多,他单手解了两下,反成了死结。

朱尾惴惴地牵着衣裳,道:“你刚刚……还是不要……”他大病初愈,如此接连两次……她是真担心他的身子。

他眸底暗沉,若有海澜隐隐。左手撑着床,右袖中抖出那龙魂索,两指拈了那索尖利刃,行云流水一般自她肩井划下,一身堇色纱衣绉裙登时如花瓣片片散落,露出雪羽莲心来。朱尾又惊又羞,却在他身下无处可躲无衣可遮。他温驯了几日,她欺负他欺负得欢畅,倒忘了他阴狠的本性了。

朱尾咬牙——她也想要他。伸手去解他锦裤,却见他抽下床帘边的一根绳环,厚厚的窗帷帘幕唰地坠落下来,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滚烫的身躯随之压了上来,令她有些喘不过气。“好黑……我看不见你了……”

只是身上这人显然没打算理睬她的抗议。热烫的舌尖卷过她丝缎般的细嫩肌肤,令人心簇神摇的细腻触感替代了眼睛,让她好似冬尽时分的最后一片薄冰,分分厘厘融化在春江暖水里。

太久远的记忆,太过寂寞的过往。如沧海遗珠,失落在她心底。她靡软的吟叫都显得生涩。可她知道她在苏醒,他周身的热力,男子所特有的树木般扎实的力量和气息,都令她干燥而枯涩的身躯如春泥一般滋润而柔软起来。好似大地回春,万绿吐芽,千枝万叶自她身上生发出来,要将身上这人紧紧裹住。

他左腿跪着,右膝支撑,左手和右腕撑起了身体的重量。她的双腿绞上了他劲瘦有力的腰身,感觉到他应着她无声的召唤,就着柔泽春水,侵了进来。

“呵……陌上春……”

多么的好……

她战栗着,身躯一遍遍地绷直了而又弛开,他但未动,那般美好而又甜蜜的感觉已经狂乱地冲击而来,令她剧烈颤抖起来,在黑暗中无声哭泣。却不知是因为祭奠那失去的七年,还是喜悦这奇迹一般的失而复得。

他攻掠伐挞,她一曲降歌。

他耕耘播施,她婉承露泽。

黑暗之中的幽欢,仿佛白日光下偷来的一场欢愉,令人莫名心跳而又忘情。无一寸肌肤不厮磨,无一处幽秘不契合。漆黑的房中但闻喑沉的喘息声声,甜润的吟-叫如催-情-花般绽放。

他一遍遍地要着她,直到她声嘶力竭过后,又呜咽着讨饶。他方肯将她提坐到身上,沙哑着嗓子命道:“动,像方才那样。”

朱尾这时候已经被他折腾得昏昏沉沉,一滩软泥般由他摆弄。闻他此言,心中暗恨,却也无力上下颠动,但绞紧了他,咬唇盘盘碾磨。但闻他呼吸声愈来愈急,身下越发硬胀,忽的腰肢被紧紧握住,他用力向上一撞,直令她骨-酥筋-麻,圆唇急遽缩张,脑中一片空白,忽而被抛上了高高的云端,每一根手指、每一处关节都仿佛失去了知觉。两人似合欢藤一般紧紧地绞缠在一起,枝叶簌簌。

他浑身上下大汗淋漓,有如水洗。朱尾摸着衫子给他擦了两下,刚要去点灯,却被他一把拽在怀里,低哑道:“别去……我想……抱抱你。”

这句话中有浓浓的情,勾着她的心尖儿。她不动了,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指尖轻拭他胸前汗水,听着他一下一下沉稳的心跳,觉得安心而满足。静了好一会儿,她呢喃道:“点了灯……再抱啊……”

这话甫说出口,她心中忽有一个念头闪过,令她倏尔一惊——他赤-裸着身子与她欢-好,不愿意点灯,便是不想让她看见他的残处!

她沿着他的右臂一路摸下去,果然将至手腕时,感觉他不着痕迹地移走了自己的右手。

朱尾轻言:“到如今,仍不肯让我碰么……你答应过,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黑暗中,他的手臂轻轻一颤。她握住右腕时,他没有再躲。

自从他自己削去半截腕骨之后,他的右手虽仍有知觉,那两根手指却不似以往那般有力了,充其量,可以握住一个茶杯。

深衣柔柔地握住他右掌,感觉到那边缘粗糙而凸凹不平,软塌塌地伏在她手中,心中愈发怜惜。张口含住他那根柔弱无力的食指,一点点吮了下去。黑暗中闻见他似伤似疼的低鸣,手指弹出一缕指风,将床头灯的灯帽卸去,一豆烛火弹跳了起来,他的手指,他整个躯体,顿时坦陈于光亮之下。

他慌乱地缩手,却被她咬紧;左手四处抓着衣裳被单来遮住自己的残肢,却被她蛮不讲理地扯开,将他压得躺倒下去。

“别害怕……”朱尾喃喃着,光洁如玉的双腿缠住他两条失去了末端的腿,轻轻摩挲着那枯硬的皮肤,低下头去,舐去了他眼角的湿润。“你真好……好得不能再好了……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

她的吻自他发上落下,烙印在他眉心、眼角、鼻尖、唇畔……她细密吻过他每一寸肌肤,认真而珍重。他初时低低叹息,叹息中似有哽咽之声,然而终于是慢慢平静下来,呼吸匀缓,在她如蝶翼一般温柔的亲吻之中,缓缓进入了梦乡。

朱尾自己的衣衫都不能穿了。胡乱套了件他的衫子,拖着酸软身躯起来打了热水,小心地帮他擦净了身子。他想必是困乏,睡得极熟,竟是擦完身子又盖好被子也一直没有醒。朱尾轻轻叹息。过往他警惕心极强,睡眠亦浅,稍有声响或是气味,他便能惊醒过来,横刀相向。

这么多年,他终于是能安安稳稳地沉睡了。

她自己又擦洗了一番,听见外屋有声响。开门出去,发现竟是三哥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痞气十足地坐在窗台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还在窗台下晃荡。

三哥朱袈一脸“我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的神色,眼风飘飘然地扫过她披散的长发,身上的……男人衫子,拿下嘴上的狗尾巴草咳了两声,道:“咱爹托我给你说句话——”

朱尾惊讶之余,喜上眉梢:“爹爹来了”

朱袈点点头,“爹娘都来了,天姥城会馆里住着。潘知寿正受训呢。”他摇了摇狗尾巴草,一脸坏笑道:“咱爹让我跟你说——人家身子养成不易,让你悠着点用。”

朱尾大怒,抄起手边一个杯子就砸了过去,被朱袈偏头躲过。

朱尾气道:“你自己编的吧!”

朱袈哼道:“你敢说你没做这种事儿照镜子看看你脸和脖子……还有这身打扮!”他啧啧了两声,“那狗尾巴草都被压倒了一大片……小五,三哥现在佩服你了!人家可是内库堂堂勘主,你这光天化日之下就……啧啧,丢了咱朱家的脸事小,丢了海库的脸,这可就事大了……”

朱尾恼羞成怒,三步并做两步奔过去挥手就打,朱袈忙翻身跳下窗子,站在窗外添油加醋道:“打我做什么!三哥我是一心向着你的,这七年,除了刘戏蟾和秦桑夫人,哥哥我可没让他见过任何女人,保准他对你死心塌地的……”

朱尾都要哭了,说话之间,却见一道人影风一般蹿进了窗子,朱袈怔了一下,愕然转头,“咦——”

一个“咦”字尾音未尽,对上了一双妖娆凤眸。朱袈大叫一声:“朱裟!你搞什么鬼!”刘戏蟾一只手却已经成五爪抓来,“别和我装!你就是朱裟!”

“我不是!”朱袈狼狈躲闪,满院乱飞,刘戏蟾却认定了他,“扯淡!上次你就是这样糊弄过去的!骗得了我一次,骗不了第二次!”

“朱裟!你去死啊!自家的女人,躲什么躲啊!”朱袈哀叫着,抱头飞身出了山庄,刘戏蟾亦紧追了出去。

朱尾呆呆地扭头看着贴在墙角的容貌打扮和三哥一模一样的四哥,嘴角抽搐了一下。

朱裟目光落到里屋熟睡的人身上,又瞄了朱尾一眼,合掌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他虽已还俗,偶尔还是本性难移。朱尾气急败坏地一跺脚,又要拿茶杯砸他,朱裟却万分自觉地跳出了窗子,身后留下渺渺话语:

“咱爹娘说了,你这般日日住在男人那边,赖在内库不走,忒不像话,赶紧收拾收拾,准备成亲吧!”

次日,朱尾才知道不光是爹娘来了天姥城,大哥大嫂、二姐二姐夫也都在这一两天会陆续到来。

刘戏蟾振振有词道:“这是我们内库的勘主娶亲,自然是要在我们天姥山庄办喜事!怎可能是去琉球又不是我家勘主入赘你们朱家!”

朱尾点头,深以为是。握着陌上春的手,一笑嫣然:“那以后我们家儿子,是叫傅虫虫,还是陌虫虫或者……望月虫虫”

傅生是他的化名,而他的母亲,其实也不是姓陌,不过是拿名中的一个字,化为了中土名字的姓。

陌上春垂了眉眼,有些无奈,“还是……叫朱虫虫吧……”

刘戏蟾掩面而走:“算我白说……”

天姥山以西,又有一座郁郁葱葱的青秀山,群山环抱之间,阴阳两水相绕,幽胜之地。

凤还楼离天姥山相去不远,九仙夫人正被下葬于此,而老酒鬼则与云沉澜合葬。陌上春又在此处,为兄长莫陌立下了一个衣冠冢。

朱尾随着陌上春,在墓碑之前盈盈下拜,虔诚祝下香火。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她感激这里所有已经逝去的人。

没有九仙夫人,就不会有她所深爱的陌上春。

无论她过去待陌上春多么残忍无情,在最后一刻,她做回了他的母亲。

陌上春对兄长和母亲以性命相付。而恰是这一份发自本性的善良和牺牲,让他的生命两度延续。

他是最不幸的,却又是最幸运的。

而老酒鬼,一生为命运所戏弄,最终终于能恩仇泯灭,一笑而逝。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恰是沧桑。

活着的,便是应该感恩的。

朱尾扶着陌上春缓缓起身,听见身后低唤:“五小姐!傅勘主!”

熟悉的声音,她惊喜回身,“南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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