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午后的斜阳扯长春日茂盛花草的影子, 一阵微风拂过,花影摇曳生姿。
徐行饭后就先回法院工作了, 徐扣弦是被邵恩强行拉来医院的, 来的时候还在路上接了上午委托人父亲武某的感谢电话。
“非常荣幸能够帮到您,这是我的工作职责范围内, 您真的不用破费请我吃饭。”徐扣弦回的礼貌又客气。
挂了电话就换了副神情,泪眼汪汪的看着邵恩,“邵恩大哥哥, 我能不去医院吗”
委屈的活像只好几天都没见到主人的小猫咪。
邵恩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薄唇开合,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徐扣弦的卖萌,“不, 你不能, 你今天去定了。”
“邵恩大哥哥。”徐扣弦掐着嗓子, 软声喊他。
“卖萌没用了徐扣弦小朋友。”邵恩压低了声线,较平时的冷冽多了几分沙哑,“我才不吃你这套了呢。”
“毕竟被你喊哥哥认得栽够多了。”邵恩补充声明。
徐扣弦嘟嘴碎碎念, “哪儿有啊,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没有”邵恩勾唇笑了,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在大溪地那会儿,你干了啥好不好”
徐扣弦立刻摇头如拨浪鼓。
在大溪地那会儿,徐扣弦潜完水上来就盯着岸边水铺滩的芒果沙冰走不动路。
笑容和蔼的大叔熟练的拿起一个比手掌还大的椭圆型芒果, 用刮皮刀削转了几圈,在用小刀雕成一朵花,最后从冰柜里拿出一碗沙冰,跟芒果果肉一起打碎。
明黄色的、乘在碗里冒尖,上面还撒了坚果碎,插着帆船旗帜的小牙签,看着就诱人。
在徐扣弦胃病进医院之后,邵恩就熟读了肠胃病患者注意事项,条条框框都刻在脑子里。
徐扣弦要吃芒果沙冰时候,邵恩的第一反应是芒果性温,空腹吃也不会刺激到肠胃,可加上沙冰就不一样了。
蜜月之旅,徐扣弦就负责貌美如花,邵恩负责背包掏钱。
而且才上岸,所有东西都在邵恩哪儿,于是徐扣弦就背着手站在糖水铺前,发丝还是湿漉漉的,紧贴在脸颊上,长睫毛扑闪扑闪,漆黑的眸里亮着光。
她盯着邵恩看,邵恩脚底是柔软细沙,再往后是无垠的蔚蓝海洋,跟碧蓝天空。
徐扣弦看了看邵恩,又歪头眯眼,视线搜寻到海天一色交际点的那条线。
碧蓝跟深蓝色在天边融为一体,世界是巨大的画幕,徐扣弦正了头,视线又移回邵恩身上来。
纵绝世美景,也不及身前人半分。
徐扣弦伸手去扯邵恩的手,白皙纤长的食指去勾邵恩修长的。
勾住以后轻轻的拉扯,低下头,装作委屈模样,一只脚尖踮着,在沙上轻轻的划圈。
“邵恩大哥哥,我想吃那个芒果沙冰,我就吃一口,一口好不好嘛。”情绪酝酿得当,再抬头的时候,有蒸腾水汽在徐扣弦眼眶里打转。
邵恩嗤笑了声,捏了捏徐扣弦的脸,反问,“徐二,你中央戏精学院毕业的吧”
徐扣弦不讲话,就用双氤氲的明眸望着邵恩。
邵恩扛不住她这幅样子,是被她吃定了的,指腹剥开徐扣弦贴在额上的碎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哄道,“乖,芒果的”
于是徐扣弦喜笑颜开的捧了芒果沙冰,还不肯遵守只吃一口的承诺。
芒果沙冰酸甜可口,徐扣弦一勺接一勺的往自己嘴里送,时不时的送到邵恩嘴边强行让他尝尝。
邵恩尝了口,他不太喜欢甜的东西,吞了半口,就借着身高压制含住徐扣弦的粉唇,把剩下的那些喂回她口中。
徐扣弦倒是不介意,只是伸舌头舔了下唇角,眉眼弯弯,笑的甜蜜。
甜蜜跟吃冰是有代价的。
比如说蜜月旅行的第二天,徐扣弦晚上就是在医院急诊报道打卡中度过的。
医生非常淡定的用英文跟徐扣弦讲,是因为吃冰引起的腹泻,问题不大。
到了邵恩这边就开始上纲上线的严格监控徐扣弦接下来的食谱。
徐扣弦每天都苦瓜脸只有饭后能吃到冰淇淋,还被严格控制,连保暖都注意到了。
每天下水之后徐扣弦就被邵恩拿浴巾裹的像只蛹,在床上边翻滚边被邵恩喂食。
喂完了就做做剧烈运动消食,这蜜月期过的实在是精疲力竭。
这种看管小朋友的方法让徐扣弦不算自由,可倒也有好处,从前换季时候徐扣弦总感冒,但今年完全没有。
也就没有那种意外吃药导致胎儿不能留下的选择了。
徐扣弦把驾驶位子的座椅往后调躺,一脚踩着另一边把瓢鞋脱了,解了安全带自顾自的抱膝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头埋在膝上,坚决不肯动。
医院门口停不了车,邵恩把车停在停车场,步行到医院还有一段距离。
他下了车,徐扣弦还在车上装死。
副驾驶门被大开,邵恩附身,一段阴影笼住徐扣弦,“下车。”
“不下。”徐扣弦小幅度的晃动脑袋,“我就是吃多了才吐的,才没病。”
邵恩抿唇,同她僵持了两分钟。
那团阴影忽然从徐扣弦身上抽离,阳光透过车前窗落下来,徐扣弦悄悄地仰头,视线习惯了黑暗,再回到光明里,有一瞬眼前是光斑点点。
邵恩直起身子,敛眸慢条斯理的解着袖口,把袖子挽到手臂半截,才又开口。
声音醇厚,耐性十足的数,“十、九。”
还没到“八”徐扣弦就打断他,不停的重复,“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接着徐扣弦就忽然听到了声,“一。”
伴着这声“一”,她整个人忽然被悬空抱起来,失重感让她惊呼,立刻伸手去拦住了邵恩的脖颈。
邵恩低头看她,为她挡住了大半刺眼的阳光,薄唇弧度微扬,“你继续念,王八能活一千年呢,我听着呢。”
徐扣弦沉默,“……”
白天医院平诊人多,徐扣弦这种病也犯不上去找人插队,大堂里人流熙攘,可邵恩跟徐扣弦是人群中最闪亮的仔。
坐轮椅的有,被抱着的小朋友也不少。
俊男靓女,脸色红润,来医院抱着秀恩爱的,真不存在。
徐扣弦脸上覆了层淡淡的绯红,贴在邵恩耳畔,焦急道,“你快把我放下来。”
“不,万一放你下来你跑了,我还得在医院表演追妻的戏码。”邵恩眼底噙着浓重笑意,温声讲。
“我不跑,我真不,我乖乖看医生。”徐扣弦欲哭无泪。
“真的”邵恩确认。
徐扣弦疯狂点头,“真的,比我手上钻戒都真。”
邵恩的的确确是放她下来了,就是腰被他环着,别说跑路,多动一步都会被邵恩用力带到怀里。
中国人一大特点,来都来了。
徐扣弦认命,邵恩直接给她安排了个小五千的全套体检。
从头到脚,血都抽了一管,下午去体检的,第二天下午才出结果。
邵恩跟徐扣弦都没空,是托岁今帮忙拿的,岁今看完检验结果,一个电话就砸了过来。
算时间应该是岁今拿到体检报告,邵恩颇为重视,特地避开了徐扣弦去接电话。
“喂,姐,你说吧,徐二体检报告怎么了”邵恩理了下心绪,深吸了口气,奶了自己两口,年底才安排过整个律所体检,这才过了四个月,问题不大,有问题,问题也不大。
素来以沉着冷静著称的邵恩,此刻戏多的像是十几岁初恋的小男孩。
“徐扣弦这个胃倒是还好……就是吧。”岁今有意逗逗自己这个冷清的的弟弟,说话大喘气,把邵恩惊的一激灵。
“姐,你快说,徐二不在,我挺得住。”邵恩讲,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只是手指握拳,指关节因为紧握而有些许泛白。
冬至到春分,白昼开始被拉长,晚霞艳红如火,倒映在邵恩深邃瞳孔。
“徐扣弦摊上大事了,你也摊上大事了,搞不好这辈子都别想往外摘了。”岁今拉开椅子坐下,又翻了两下手里的体检报告,脸上挂着盎然笑意,可嘴上故意说的非常严重,“你知道吗,徐扣弦怀孕了,十七天,你昨天给我打电话说她饭后吐了,那真是吃多了吐的,不是妊娠反应,还没到日子呢。”
邵恩就只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