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尧岑接到苏姨打过来的电话时, 刚从洗手间洗漱好出来,准备睡觉。拿起床头柜的手机, 一看来电显示,她先是愣了一下, 很快脸色就沉了下来, “苏姨, 怎么了”
苏姨不会不知道国内外时差, 没有急事肯定不会在这个时间点给她打电话的。
“林小姐刚刚跑回来了, 现在躲在房间里, 我也叫不开门。”苏姨着急,也顾不得是不是影响顾尧岑休息了,“她又什么都不说,她班主任也打来了电话, 说是打不通手机,只好打到了家里的座机上,说是让家长去学校一趟。”
当初林草草的入学都是宋女士一手负责的,宋女士留在学校的电话就是她自己的,另外加了一个顾尧岑别墅内的。
宋女士如今不知在哪个地儿浪,老师能打通她的电话才怪。
顾尧岑掀被子的手一顿,起身走到窗户边,“班主任有说什么吗”
“她说事情很严重, 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最好是让家长亲自去学校一趟。”
“她呢有说什么吗”
“林小姐跑回来进了屋就直往楼上去, 我问什么都没说”苏姨说着叹了口气, “以往虽然也有些胡闹,但没看到哪次像这样的,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委屈”
顾尧岑心里莫名发紧,沉默了小会才道“你好好劝劝她,顺便把她班主任的电话发给我一下。”
苏姨沉默了,稍许又叹了口气,“行吧。”
电话一挂掉,班主任的电话号码也随之显示在了消息栏。
顾尧岑扫了一眼那号码,继而拨了过去,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您好,我是许优之,请问您是哪位”
“您好,我是林草草的家长”
“可算联系到人了。”不等顾尧岑自我介绍完,电话那边有些沙哑的中年女声就打断了她,“你们家林草草实在是让人操心,家长你抽时间来学校一趟吧,不过看你这电话,估计人现在是在国外,不过明天有个重要的家长会,您要是赶不到,请务必要通知家里其他人来一趟。”
顾尧岑神色微微一沉,“老师能先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电话里三言两语也说不大清楚。”电话那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又道“我先跟你提一提也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你家林草草这次八校联考的成绩全部作废,有同学举报她作弊,校方查了监控,虽然没找到作弊的工具,但她在考试时确实形迹可疑,再加上这次的成绩明显”
顾尧岑打断了她,“老师也觉得是她作弊了吗”
“不是我觉得,而是你做家长的,也应该知晓你家孩子的成绩,说实话,当时要不是校长施压,你这孩子肯定是进不了我们学校这次考试,她总分有四百零四,您做家长的,不觉得”
“我明白了。”顾尧岑手指无意识地紧攥了一下,“明天的家长会,我定会亲自到场。”
“家长能亲自来一趟,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老师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行,那家长您先忙。对了,你家孩子气性也忒大了,我原是好心好意把她叫到办公室,本想劝她几句,结果她说话粗鲁地跟我回怼不说,最后更是自己跑了,好在跟您家里人确认过了,是回家了。这青春期的孩子,都叛逆不好管教,家长可要多费点心”
电话那边的中年女声话虽说得委婉,但语气并不那么好听,顾尧岑神色越发不耐,但还是客气道“谢老师提醒,我这边还有事,明天见面聊。”
那边的说教这才停了。
挂断电话后,顾尧岑站在窗边发了一会呆,又重新打开手机,在联系人中找了一圈,手指在林草草三个字上停了许久,最终扔是没有按下去,而是回拨给了苏姨。
“她怎么样了“
“哎我说什么她都没应声。”苏姨在电话那边唉声叹气,“你跟她班主任打过电话了吗怎么说”
“打过了,明天我回来再说。”顾尧岑明显不想多说,“苏姨多开导开导她。”
“你明天就回国吗昨天不是说还要两天的”苏姨纳闷,又道“我现在都不敢出门,守在她门口了。”
“嗯,辛苦苏姨了。”顾尧岑捏了捏眉骨,心情烦躁不堪,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唇瓣动了动,“我先休息了。”
“你那边估计都凌晨二三点了吧你也别太操心了,我会看好林小姐的。”
顾尧岑嗯了一声,就率先挂了电话,随即拿着手机,朝外面走去,从套房的小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咖,又打开了电脑。
在等待电脑开机的十几秒的间隙,顾尧岑已经把电话拨给了秘书。
直到电脑开机,顾尧岑熟练地登陆邮箱,找到行程单扫了一遍,开了免提的电话才传出有些低哑的声音,“顾总”
“嗯,是我。”顾尧岑仰头喝了一口冰咖,“eva,很抱歉打扰你了。”
秘书的本名叫艾小小,进入顾氏后,大顾总嫌她名字土气,随口给她取了“eva”这个名字,从此以后,公司上下的人都叫这个名字,甚少人还知道她的本名了。
“没有没有。”仅仅几十秒的时间,那边的声音就恢复了正常,“您有什么事吗”
顾尧岑按着鼠标的手顿了一下,继而点了下头,“嗯。是这样的,家里出了点事,我需要赶最早的飞机回国。”
“就在今天”
“对,就在今天。”
电话那边立马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eva小心翼翼的声音传了过来,“按照原定计划,我们要到周五才能回国”
“我知道。”顾尧岑眼神停留在电脑桌面的行程单上,手指在一旁的桌子上轻叩了两下,“和vita公司的合作已经谈到尾声了,只剩下签订合同这个程序了,另外参观vita公司生产车间的活动,我怕是不能出席了,到时只能交给陆清和了。”
陆清和也是这次出差的随行人员,是顾氏这次要谈的智能合作项目的负责人。
顾氏的智能项目每次研新,虽然核心组员都由总裁亲自负责,但后续的生产改良就都交给了陆清和负责。以往这样的合作,大部分都由他出面。
不过,顾氏今年计划进一步开拓国外市场,顾尧岑这才亲自来一趟。
她说得条理分明,怕是早就在心里权衡过了。电话那边的eva犹豫了一下,“那现在需要我给您改签机票吗”
“嗯,要辛苦你了。”顾尧岑拖住鼠标停留在行程单上标黑加粗的一栏上,“原计划的饭局我不能出席,到时麻烦你替我把心意带到,到时把给我就行。”
“好的。”eva利落地应下了,对比顾氏其他老员工,她算是职场新人,但处事十分老道,很得被顾氏上下称为“女魔头”的大顾总的青睐,熬过三个月的实习,掉到行政部,再称为顾氏总裁手底下的大秘书,历时不过一年半,其能力可见一斑。
顾尧岑把行程单叉掉,“那后续工作安排就要辛苦你跟进了。”
“应该的。”电话那边的eva在跟她打电话的时间里,已经起床开了电脑。
电话一挂断,就咬着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然后点开了订票软件,综合考量下来后,直接把预定机票退了,重新订。
顾尧岑等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手机就收到了信息提醒,预定的是早上七点二十八起飞的航班,距离现在还有足足五个小时。
顾尧岑把送到嘴边的冰咖又放了下来,关掉电脑,身子重重得往后一靠,闭着眼睛养了会神,才起身在套房内环顾了一圈,把一些须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都收了起来,放进了小行李箱,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落下什么东西之后,这才重新回到了床上,设定好闹钟,戴上眼罩。
因天气原因,飞机晚点了两小时,不过这点时间并不影响今天的家长会,顾尧岑回到家时也才十二点不到,离下午四点半召开的家长会还早。
“最好吃的鸡翅,你不是最爱吃吗你上次说喜欢辣的,我今天炒的韭菜小鱿鱼加了朝天椒,那个味儿很足了”
顾尧岑按下指纹锁,一推开门,就听到苏姨的声音从楼上飘下来,也是她耳力好,才一字不漏地听清楚了。
顾尧岑站在门口听了小会,才把小行李箱提了进来,也没有惊动苏姨,换好鞋之后就先去厨房喝了水,这才往楼上去。
苏姨正在哄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的小祖宗,浑然不觉家里多出第三个人,直到顾尧岑走到了她身边,她这才反应过来,“小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顾尧岑往房间内使了使眼色,“一直没出来”
“没了。”说起这事儿,苏姨就愁得慌,叹了口气,又凑近顾尧岑,压低声音道“昨天下午一直没动静,到了晚上我着急,都准备找人来撬锁了,她这才开口说了两句话,让我去睡觉。其他我问什么都不说,也不开门。”
顾尧岑没说话,只是看着门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姨不知事情始末,拿里面的小祖宗也是万分头疼,一看顾尧岑一脸疲惫,到底更心疼从小照顾到大的自家小姐,“你回来也不事先打电话说一声是老李去接的你吧对了,你饿不饿,要不要”
“嗯。”顾尧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苏姨先下去吧,我来劝劝她。”
苏姨想了一下,点头应了,一步三回头地下了楼。
顾尧岑看着苏姨下去了,这才抬手叩门,叩了三下,停下,道“林草草,开门。”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顾尧岑又叩了三下,“林草草,你听到了没有开门。”
门内依旧没有动静。
顾尧岑也不叩门了,垂眸,抿着嘴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我远道而归,作为妻子的你,出门迎接,是妻妻之间该有的礼貌吧”
她这话一落,门内就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顾尧岑刚刚升腾起的对不良少女这样幼稚做法的无奈和不耐又悄无声音地压了下去,她的语气也情不自禁地缓和了下来,“学校的事,我都听说了”
“我没有作弊。”房间内突然就传来了又尖锐又嘶哑的声音,“我没有作弊,每一分,都是凭的我自己的本事,我没有作弊”
顾尧岑也不觉得这声音刺耳,安静地听她发泄完了才开口,“嗯,我相信你,林草草没有作弊。”
房间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顾尧岑依旧安静地站在门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咔嚓”一声打开了,林草草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模样就露了出来,手里仍旧抓着皱成一团的答题卡,努力睁大眼睛,咬着唇,仰着头看向顾尧岑。
倔强骄傲得其实脆弱地不堪一击。
顾尧岑和她对视,不知道要说什么,稍许才低下头,温柔地握住她抓着答题卡的手,慢慢地掰开她紧攥着的手指头,把答题卡拿了过来。
“我相信你。”扫了一眼答题卡,她又看向林草草,“真棒,努力了一个月,成绩进步这么大,离高考还有一个半月,还有很多进步的时间,肯定会”
“顾尧岑,老师说我作弊”这句话一说完,林草草仿佛失控了般,眼泪汹涌而来,她一头撞进顾尧岑的怀里,带着哭腔说“可是,老师说我作弊我没有作弊,我真的没有”
“嗯,没有。”顾尧岑抬手想去摸她的头安慰她,但脑海里蓦地响起了不良少女之前的话来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幼稚哦,鼓励人家,还摸人家头,你把老娘当幼儿园小朋友”
顾尧岑的手稍稍蜷缩了一下,又收了回来,最终低下头帮人擦了擦眼泪,“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
“他们都不相信我”林草草哭声淅沥,完全停不下来,“他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顾尧岑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僵硬地帮她擦眼泪,等到人哭声渐缓,她才干巴巴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说着,她又自己息了声,觉得这个时候说这种事情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