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长安城里已经进入了宵禁,街面上早无人烟,只天空中一轮不太明亮的月隐在云层中,半遮半掩的。
而此时,大理寺卿的夜才刚刚开始。
发黄的油灯幽幽的立在大厅两边的墙壁上,微微闪烁,狭小而并不宽大的厅内,放着一个长桌,老狱吏走过来,点亮桌上放着的油灯。上面陈置着的各种卷宗记录铺放在中间,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正中心坐着的乾荒此时已经换了一件方便的衣服,看起来舒适了很多,没有白日里的那般威严。
毕竟,今晚的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审问,不算是明面上的公审,都是自己人,因此,一切从简,也并没有按照实际应有的审问规格。
然而,只是如此规格,四名狱吏威严的站在牢房左右,手握杀威棒,就已经让所有犯人战战兢兢,不敢抬头了。
压抑的气氛从中间蔓延至整个牢房,从隔壁牢房里过来的两名新狱吏名叫胡嘉和胡伟,并不清楚这些时日这间牢房的人员规矩,更不太懂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拿着杀威棒狠狠地一敲,震慑而凌厉的眼神看向众人,便让很多人害怕的尿了裤子。
一旁的小狱吏暗戳戳的拽了拽老狱吏,颇有点担忧的说道。
“老爷子,咱们要不要提醒一下胡嘉和胡伟啊要是他们不小心得罪了那位”小狱吏暗示性的看了一眼魏若水的牢房。
老狱吏捻了捻自己的胡子,看着旁边昂首挺胸一脸嚣张的两人,悄悄地摇摇头。
素日里,这两个人就没有低调过,因为大理寺卿的任用更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素来看不起他们牢房,这一次私审,他倒要看看,平日里飞扬跋扈没有一点人性的两个人,碰上刺头儿魏若水,到底还能不能讨到一点儿好。
这间牢房里,玄字号房间的人并不多,除了戈薇房间和魏若水房间外,总共也不过两三人,他们的资历老,自然是先从那里开始审问起。
魏若水好奇的扒在牢房门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乾荒审问的架势,心里如同小虫子咕噜咕噜的爬过一般,急的心痒痒。
探着头看了看两边拉人的狱吏,魏若水小手轻轻的挥了挥,将老狱吏叫过来。
“诶,大哥,我能不能先换个地方啊我想看看你家大人怎么审问犯人的,不知行不行啊”魏若水好奇的问道,眼睛里带着些许跃跃欲试。
老狱吏犹豫了一下,如果是别人,这种要求定会被骂的狗血淋头。大人审案也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吗
但是,若是魏若水提出来的好像看看也没什么关系
悄悄的把魏若水提了出来,换在了黄字号房间,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和大厅仅隔一条通道相望,景象一览无余。
乾荒抬眸看了一眼魏若水悄悄的更换牢房,并没有阻止。
审问接着进行,乾荒审问的很细,所有人犯人、人证都一一过问过,偶尔在卷宗上圈圈画画,魏若水知道,那是他疑问的地方。
然而,这种疑问的地方也实在是少。
毕竟,来这里的基本已经是下面官府经历了多次审问之后,判刑的结果,少有出错的时候。
一个个询问过去,乾荒仔细的问着,时而严肃阴沉着脸,时而温柔放缓了语气,不难看出,这是一个为了犯人仔细思考的大理寺卿,更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
这个发现,让魏若水以为这个时代都是以高位压人的冤假错案的心思,收敛了不少。
不论哪个时代,终归都是希望正义取胜的人多,虚假冤枉的人少。
审问到戈薇的时候,去提领犯人的是胡嘉胡伟两个人,这两个狱吏是老油条,见惯了牢房的腌臜事,自然也身处其中,路上多番动手动脚,占尽了手足便宜。
戈薇到的时候,已经泪水盈盈,委屈的哭泣不止。
而乾荒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并不在意。老实说,牢房里几百人之多,他不可能面面俱到,水清则无鱼,许多事情他已经尽力了,而照顾不到的,只能说,谁让你犯罪进来了呢
戈薇委屈巴巴的看了乾荒许久,发现对方实在是没有一点想要帮她平冤苦楚的意思,才渐渐绝望的低下头,跪了下来。
此刻的大理寺卿,不是什么认识的熟人,而是主审官。
而面对着他的,也大多不是什么无辜的普通老百姓,而是作恶颇多的犯人。
戈薇被压在地上跪着,泪水涟涟,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看的魏若水都心微微一抽,有点不忍心的别过脸去。
“下面的人姓甚名谁,所犯何事”乾荒一如既往清冷的声音说道。
“奴家戈薇,清醇町女子,因为管事妈妈被人所杀,捕快们硬说奴家有嫌疑,便被人抓捕了来,可奴家,实在是冤枉啊大人,望大人明察”戈薇委委屈屈的说道,泪流不止。
戈薇的事件和别的不同,她并没有定罪,甚至还没有被审问,但是因为事件涉及的人员太过于敏感,便被暂时关在了狱中,待查清楚了之后才可被放出,以封锁消息。
乾荒翻了翻卷宗,眼皮一跳,杀人嫌疑,长安萧家和二皇子
这身份,的确是够敏感的。
长安萧家是先皇亲封的铁帽子王,战功赫赫,尽管这几年渐渐凋零,耀犹在,而二皇子又是当今太子的亲弟弟,皇后亲子。这两家起了争执,还犯上同一个杀人嫌疑这案件,也怪不得被压在这里没人审问了,和着是谁也不可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的案子啊。
心里有了掂量,乾荒却并没有后退,头也没抬一下,看着卷宗接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