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阿娘早上对自己说的,后山有株菩提树可以去看看,沈湘珮没有多想,带着侍女跟在对方身后朝外走去。
“站住。”
听到沈凤璋的声音,沈湘珮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这些天里,她时刻苦练琴艺书画,比以往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坚信阿兄不过是一时运气,这才把心中的怨尤压下去。然而真正见到二兄本人,她又无法克制地生出挫败与埋怨。
“二兄还有什么事吗”撇开胡思乱想,沈湘珮调整好表情,转过身时,面上是一贯的淡然,只是眼中少了以往的轻视,多了几分冷淡。
姿容清逸的白袍少年收回仰望着万佛塔的视线,缓缓转身。飞檐悬铃的苍灰古塔与湛蓝如洗的寥廓青空映衬在白衣少年身后,透着亘古而来的苍茫。
沈凤璋看向沈湘珮几人,简洁道“先别走。”
一丝恼意窜上沈湘珮心尖,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阿兄现在都敢命令她了。压下不快,沈湘珮直视沈凤璋,轻轻颔首,声音客气中略带疏远,“阿娘还在等我,二兄若是不急的话,等我从阿娘那里回来再来寻我。”
沈凤璋没有立刻回话,她一直关注着那名陌生婢女的神情。在她说出先别走时,对方脸上明显显出一丝慌乱。
果然有问题。
对方来寻沈湘珮时,她起初并未在意。在听到后山紫竹林时,沈凤璋才心里一动,开口阻止。来栖玄寺之前,因为怀疑郑氏另有所图,也许是想重演当年原主走失,她特意命人去探查过栖玄寺后山。
沈湘瑶找的只是些地痞流氓,轻而易举便被沈凤璋派出去的卫队发现踪迹。沈凤璋听到回禀时,还以为郑氏果然是想用重演的办法。
然而,若是紫竹林里那些人真是郑氏安排,这名婢女应该来寻自己才对。以她对郑氏的了解,她绝不可能坑害沈湘珮。
这样一来,紫竹林里那些人就很有问题了。
当然,也有可能紫竹林里那些人确实是郑氏的人,他们不会对沈湘珮动手。不过,为防万一,沈凤璋还是朝沈湘珮道“你确定母亲已经抄完经书,在后山等你”
换个人这样说,沈湘珮可能会认真思索一下,然而对上曾经样样不如她的沈凤璋,沈湘珮却显得心浮气躁。仿佛较劲一般,她朝沈凤璋颔首,“二兄你不用多心,确实是阿娘找我。阿娘早上和我提过后山。”她言辞坚定,“二兄若是无事,我先走了。”
说完,沈湘珮径直转身离开。
望着沈湘珮离开的背影,沈凤璋轻轻皱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略一思忖,她开口道“二娘,我和你一道去。”
她开口的同时,另一道男声与她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沈凤璋扭头,就见沈隽一人从寺庙台阶上下来,朝这边走过来。
沈隽觉得这寺实在有些小。他离开大雄宝殿后四处转了转,没想到又碰到了沈凤璋。站在佛寺廊下,他目睹那名陌生婢女匆匆走到沈湘珮身边,三言两语说动沈湘珮跟她一起离开。尽管没有听清那名婢女说了什么,但对方神情举止中的古怪和紧张在沈隽眼中根本无处遁形。
和沈凤璋一样,沈隽也猜到是有人想算计沈湘珮。
山风拂过,摇响檐下风铃,叮叮咚咚的声音清脆悦耳,应和着寺里悠长古朴的钟声。廊檐下,哪怕猜出沈湘珮有难,沈隽仍长身玉立,从容不迫地站着。哪怕沈湘珮曾多次阻拦沈凤璋对他施暴,沈隽仍能冷眼旁观沈湘珮迈入陷阱,心肠冷硬可见一斑。
忽然间,沈隽剑眉轻微一动,略感惊讶。沈凤璋那个草包好像也察觉出婢女有问题了。见沈凤璋试图阻止沈湘珮,他没了看下去的兴致。
刚想转身离开,一直隐匿在周围保护他的谢勇忽然现出身来。
“郎主,依属下之见,那名婢女有问题。”
谢勇的出现让沈隽瞬间燃起熊熊怒火
他给谢勇的命令是隐藏在暗处,他没有主动召唤之前,绝不能暴露踪迹。然而现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婢女就轻而易举让谢勇忘记他的命令。不论是谁,都不会喜欢无视自己命令的下属,更何况沈隽骨子里颇为强势,很有掌控欲。
沈隽盯着谢勇的脸,死死咬着后槽牙,苍灰的眸子倏忽间似是结了冰,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开口时,他声音如常,听不出半点怒意,“你有何发现”
借着衣袖的掩藏,沈隽拇指紧紧压在腰间玉佩上,很快,玉佩上多出一道细细的裂纹。
幸好黎苗刚回去拿东西了。他现在很缺人手,暂时不能动谢勇。
谢勇丝毫未察觉沈隽的情绪,他将自己刚才观察所得全部禀报给沈隽,最后说道“属下以为有人故意引沈二娘子过去,想加害沈二娘子。”说完,他抬头看向沈隽,等着沈隽下令。
沈隽当然看出谢勇眼中对他的期待。他在等着自己下令去救沈湘珮。作为四大高门大族之一,陈郡谢氏族规森严,对族人品性要求很高。
谢勇似乎把他也当做了谢家人,沈隽心中讥笑。
“郎主”谢勇催促一声。
刹那间,沈隽心思电转,利弊权衡,无数念头浮现在脑中。最后他点头,义正辞严,“既然知晓有人想加害二娘,我绝不会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