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红着脸跟他道歉。
小小的插曲而已,陆时城给她示范相机的使用,让她自己调图。云昭一连拍了几张,还是不太满意,陆时城又从她手里拿走相机,看了看,微微一笑
“你要明白太阳的光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东西。”
“那你可能会很喜欢路易康。”云昭被他带动起来,也忍不住笑了,她没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警惕性一降再降。
陆时城居然点头。
云昭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觉得高兴。
两人的对话始终在同一个维度里,云昭站在旁边,看他举起相机专心地寻找着角度,两人凑一起回看时,云昭很服气
陆时城对光线的把控力比她好。
这更像是一种天赋,云昭想。她小扇子一样的长睫毛眨啊眨的,一抬头,阳光洒在半张脸上,年轻姑娘特有的柔和细腻显得轻盈又饱满。陆时城看着她,目光很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又聊几句,云昭想起什么,说“刚才,我们在竖窗那儿其实我有一瞬间觉得对于光的运用有点刻意泛滥了。”
“怎么说”陆时城很用心地回应她,略一挑眉,静待她下文。
云昭反倒不好意思了“我主观感受,不一定对。”
“没关系,你说。”陆时城鼓励她。
“我们再去现场看看行吗”云昭想了想,陆时城爽快地把她又带回了两人相遇的那一处。
云昭往里走几步,仔细观察半晌,站定了,她声音又娇又软“您看,这里用了大量的自然光,乍观很美,但空间因此缺少了起承转合,没有明和暗的过渡,或者说,过渡很弱,给人的感觉,就是要把所有太阳光都弄进来,如果这里放置展品,效果又是什么样的呢”
哎,这么耗资巨大的美术馆,是团队成果,主设计师也是圈子里个人风格明显的人物。她一个学生,在不知天高地厚地瞎说什么呢云昭耳朵根有点烧。
陆时城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审视她。
许久,云昭被看得不自在,她咬咬嘴唇“当然,我还是很喜欢这里。能感觉得出来,这里对路易康其实有很多借鉴,只是我觉得对日光的控制还可以更谨慎一些。”
陆时城的双手,从西裤中抽出,他鼓了几下掌在巨大的空间里回音清晰。
云昭怔了怔,一双眼直直地定在他脸上,不知陆时城是什么意思。
“很好,”他说,“这些天,我听到的赞美太多,你是第一个提出意见的参观者。言之有物,有的放矢,很有建设性,我欣赏你身上的质疑能力和批判性精神。”
说着,走到竖窗前,五指张开,感受光源,陆时城转过头笑了下“其实,施工期间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我必须尊重设计师团队的独立创作的权力,不能指手画脚。”
云昭又一阵高兴,原来,不止自己是这么认为。陆时城没有否定她,他对几何很具审美并且说欣赏自己,云昭心不觉跳的快起来,可是她迷惑地看看他“先锋美术馆是您投资的吗”
“不,”陆时城眼波微动,一语带过,“我只是受人之托,中间会过来看看。”
是这样啊,云昭若有所思点点头。随后,陆时城带她顺着台阶去房顶平台。台阶极窄,两边是极高的墙,仅能容一人只身通过。这时如果抬头,头顶不过是一线天空,令人恍惚。
云昭就是一恍惚没留神脚下,绊到膝盖。陆时城走在她前面,此刻返身下来,弯腰问她
“你还好吗”
膝盖擦破了皮,渗出点血,云昭皮肤娇嫩,顷刻间红了大片。陆时城立刻从兜里掏出手帕,抖开,系在伤口处,说
“小伤,你别害怕,等下去涂些碘伏就可以了。”他抬头,“吓着了”
云昭张了张口,他动作利落根本也没征得她同意,而且她也没觉得害怕。于是,慢慢摇头,话到嘴边最终变成“谢谢”两字。
想了想,很抱歉的样子,“血弄脏你手帕就不好洗了。”
陆时城笑“那就扔了,不必洗。”云昭轻声说“我会尽量给您洗干净的。”
“没必要,”他站起身,“一块手帕而已,你小小年纪别这么轴。”
云昭脸皮实在薄,便不吭声了,默默走在陆时城身后,他笑了一声,也不知在笑什么。
平台上别有风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水泥池子里种满了鲜花,开得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