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看到了。”
“对,我们都是人证”
意儿不解“你们亲眼见她被打”
“县丞大人,”黄奎终于插上话“卑职方才查验尸体,发现巧珠身上遍布伤痕,在场百姓也都亲眼见证,大人请看。”
说着,他掀开巧珠的衣袖,露出胳膊上的青赤挫伤和蜡黄擦伤,一块一块,刺目可怖。
意儿早就想查看尸体,此刻大步走近,但见死者颜面苍白,喉下一道缢沟,并不算深,两侧斜行向上提空,表皮轻微剥落,略带出血点。
“尸僵已完全形成,发展至全身,由此可推断出她死于子时初刻,也就是四个时辰以前。”黄奎自信地说着,忽而瞥向县丞,有意无意笑了笑,高声问“大人你听得懂吧”
四周发出窃笑,交头接耳,是幸灾乐祸的意思。
阿照见意儿直盯着尸体,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急得险些跺脚,心中忐忑,不知她究竟靠不靠谱。
黄奎当她心虚,不敢应话,于是轻轻哼笑,心想县丞又如何,从前那几任,凡遇尸检,还不是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验尸这活儿他们懂个屁,耍官威给谁看
正要继续嘲讽两句,此时意儿忽然掀开巧珠的裙角,观察片刻,眉头微蹙,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望向罗贵夫妇,问“你们方才说,早起发现巧珠死了,立刻请邻居报官,对吗”
“对啊。”
意儿点点头,冷声吩咐阿照“把尸体带回衙门,等我回去亲自检验,其他人都不许碰,明白吗”
阿照说是,秦捕头闻言张张嘴,尴尬地看了看边上“这”
边上黄奎已动怒,语气霎时变得颇为急躁“赵大人你什么意思难道卑职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不成验尸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黄奎万万不服,定要找知县大人评理才行”
意儿面无波澜盯住他“好,我且问你,人死后一个时辰左右出现尸斑,自缢身亡者,尸斑通常位于何处”
黄奎愣住,僵了半晌才勉强开口“四肢末端和腰腹部。”
意儿挑起眉头扫他一眼“所以你方才在此检查许久,没发现尸斑不见了吗”
“”
意儿不再搭理,转头吩咐“阿照,你们先回衙门,敏姐和典史留在李府询问相关人事,秦捕头带上罗贵夫妇,我们去案发现场。”
“是,大人。”
乌泱泱的人马分路而行,罗贵家住李府后街小巷,不过一里,到了门口,但见一间倨促院落,房屋陈旧,不知什么污水泼在门前,灰墙烂砖,里头也不干净,油腻之味迎面扑来。
“巧珠就睡在外间的屋子。”高氏指指布帘。
意儿掀帘而入,屋内简陋,窗扉紧闭,一张小床紧靠西墙,旧枕头和旧铺盖整齐叠放在床头,东墙一个衣柜,一张平头案,案上摆着茶壶和水杯,都是清洗过的,这屋里倒收拾得干净。
意儿抬头,见房梁垂挂一根小指粗的麻绳,已被剪断,绳结为死结,乃自缢最常用的开放式死套,绳下板凳倒地,四周无打斗痕迹。
刑房书吏在旁记录,意儿把凳子扶正,犹自站了上去。那楣梁竟也不染纤尘,仿佛特意打扫过一般。
高氏道“巧珠很爱干净,平日回来便会埋头整理自己的屋子,连房梁也会打水来擦。”
意儿命捕快丈量房梁至地面的距离,绳套长度,还有板凳高度,然后她打开衣柜查看,除了几件整齐叠放的旧衣裳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大人,为何不把李若池抓入牢房,若他逃了可怎么好”罗贵问。
“没有知县的牌票,本官无权拘人。”意儿道“你若要告,稍后随我回衙门,写一张诉状,大人自会择日问理。”
“好”
秦捕头带人在外头走访四下邻里,百姓日间劳作,夜里睡得沉,未曾听到什么动静,只说巧珠在李府做事,不常回来,但罗贵和高氏对她很好,从未听他们拌嘴吵骂过。
这头忙完,意儿赶回衙门,匆匆去往验房。罗贵也在衙门投了状子,宏煜看过,写下批词,已受理此案。
意儿还未走到验房,路上遇到一个小厮,却是梁珏派来通风报信的,说黄奎跑到宏煜那儿告了一状,对她赵县丞强行验尸一事颇为不服。
“哦,这样啊。”意儿脚步未停,长眉微扬,随口道“请宏大人来验房,带上那个仵作,我会让他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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