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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七(顾宗霖番外,不喜勿入)

顾宗霖坐在马车中捏了捏自己的额角,他刚刚从都察院中出来,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作为刚刚晋升为四品佥都御史的青年才俊,顾宗霖本该春风得意,风光无限才是,毕竟他才刚过二十五岁,已经升到了这个品级,虽还算不得前无古人,在本朝也算的上十分少见了,这不仅说明他自己确实能力非凡,还圣眷优渥,至少是入了圣上的法眼。

可惜顾宗霖生性冷漠固执,不爱与人交往,虽然文武具才,但对于文职上这一些弯弯绕绕总是在心里很不耐烦。

之前在翰林院还好些,那边读书人虽多,到底清静些,不像现在,官职虽然升了,但人情世故要比之前棘手十倍,这让顾宗霖更感心里疲惫。

有一方面的才华不一定有做这事的兴趣,顾宗霖是相当聪明,未及冠便考得了一甲的榜眼,但他身体中流淌的还是先祖所传的武将的血液,他不耐烦这些以言语杀人的波诡云谲,更想的是真刀真枪的去拼一个前程。

若是当初没有走科举这条路子

顾宗霖的脑子里刚刚出现了这一点点念头,但却马上想到了大哥苍白的脸色和父亲左右为难的表情。

他终是闭上了眼睛罢了,既然已经走了这条路,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抱怨了。

顾宗霖心里却觉得憋闷极了,伸手将车窗帘子掀开想透透气,却正巧看见马车将要驶过一处商铺,他一顿,随即敲了敲马车,出声道“朝英,且住一住。”

马车慢慢停下,顾宗霖利落的跳下来,向着铺子的大门走了进去。

朝英在他身后纳闷的抬头看了一眼这里的的匾额荟银楼。

他更摸不着头脑了,这不是京城里有名的银楼吗专门买金银玉器首饰的地方,今儿二爷这是又有什么注意,这侯夫人的大寿不是还没到呢吗

这荟银楼能在京城这地方扎根自然有一套,它地方宽敞,装饰的很精巧,确实是达官显贵,女眷贵戚们看得上眼的地方。

荟银楼的伙计也很有眼色,飞快的上前殷勤招待“这位大人需要什么物件”

顾宗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女子用的首饰”

伙计一边引着他往前走,一边问道“您这是替令堂,还是夫人买的”

“给夫人。”

“你真是个好夫婿。”伙计竖着大拇指一个劲儿的夸“男人嘛,就该对娘子好一些,要不然人家嫁给咱们图啥呢您说是不是”

顾宗霖听了却满心的不自在,不禁抿起了嘴唇。

等到看到了成排的首饰,伙计道“这都是最好的料子雕的您看这金簪合不合心意”

顾宗霖认真的打量了一番,这簪子确实是上品,但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上次觐见皇帝时,恰好碰上登州府进献来了一批贡品,颇多金器,其中一支金簪雕琢的巧夺天工,精美无比,让人见之难忘,看了那种上上品之后,再看旁的,顾宗霖总觉得都是俗物。

见他面上不为所动,伙计便知道这是看不上眼了,便又取出了些压箱底的玉器“您看这些呢”

顾宗霖这次一眼就看中了其中一件白玉镯,玉石是上好的羊脂玉,触手生温全无杂质。

伙计道“大人果真好眼力,这镯子玉料极好,戴在尊夫人手上一定锦上添花,您看这尺寸可合适”

顾宗霖忍不住回想了一下,他想着容辞皮肤极白,一节皓腕伸出来本身就像是一块无暇白璧,配这镯子一定相得益彰,可是她最近因为岳母的丧事却削瘦了不少,镯子戴在她腕上是有些大了。

他微微出神,随即却果断的道“就这个吧。”

即使现在稍微大了,过阵子把身体养好,一定非常合适。

顾宗霖回了侯府,先去给恭毅侯顾显与母亲王氏请了安,这才回了三省院。

朝英本以为他会直接回前院的书房,谁知人家却直奔后院而去,不禁纳闷心道,这二爷最近是哪根筋不对,怎么有事没事找理由往二奶奶身边凑。

这边顾宗霖拿着那个首饰盒,一阵风似的到了正房门口,却突然顿了一下,手掌放在门框上,踟蹰了半天才慢慢将门推开。

容辞在西次间中。

顾宗霖脚步很轻,撩开帘子向里看去,只见自己的妻子正斜坐在榻上,倚在窗台上呆呆的向外看。

其实深秋见凉,窗户封的很严实,也看不见外头的风景,顾宗霖知道她这是心中存了事。

容辞若有所觉,回过头来看见是顾宗霖回来了,她一愣,随即从榻上站起来“二爷回来了”

这句话说完,她咬了咬嘴唇,垂下眼去,不再吱声了。

顾宗霖知道原因。

今天一早本来还好好的,但是早晨去请安的时候一时没留神,就发现容辞跟大嫂小王氏起了冲突,说是冲突其实也不尽然,似乎是容辞做错了什么,正被大嫂训斥。

顾宗霖顾念顾宗齐身体不好,对常年照顾大哥的嫂子颇为敬重,见此情景也没问原因就以为她年轻气盛,有哪里没做到,这才招致大嫂不满,便略说了妻子几句,教她也一定要敬爱兄嫂。

容辞从来温顺,当时当着侯夫人也不敢反驳,但顾宗霖还是看出她心里有不舒服,还想着当面训子背后教妻,等下午回来时再跟她讲讲道理,谁知出了门后,朝英才在私底下告诉他今早上其实是小王氏故意发难,顾宗霖猜想原因也不外乎是妯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龌龊,总之容辞并无过错,其实是被冤枉的。

他无缘无故说了妻子一通,说完了这才知道是错怪了人,自然心有悔意,现在见她对着自己的神色十分不自然,却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好。

他不自在的扭了扭手腕,然后自己解开了披风上的系带,容辞见状,先是略微犹豫,随后还是走上前来替他将披风和朝服脱下来,又进卧室将他这几日放在这里备用的家常衣裳拿出来伺候他穿上。

顾宗霖见她细心的帮自己系扣子,面上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但是就是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的很,就知道她心里还想着早上的事。

顾宗霖虽然性格有些冷峻,但还不至于自己犯了错硬找理由扣在旁人头上,但即使如此,依着他的性子叫他主动认错道歉,却未免也太难为人了。

趁着容辞转身将官服搭在屏风上的功夫,顾宗霖摸了摸袖子里的盒子,轻咳了一声,将之拿出来放在炕桌上,木质的盒子碰到桌面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容辞回过头来见着这东西愣了一下,抬起头询问似的望向顾宗霖“二爷,这是”

顾宗霖偏过头去,做出一副云淡风轻混不在意的样子“在街上看见了,觉得还看的过眼,顺手就买了,你瞧瞧合不合适吧。”

容辞抿了抿嘴唇,慢慢伸过手去将盒子拿起来打开。

一只温润洁白的玉镯静静地躺在其中,枕着暗红色的绸布,显得格外漂亮。

容辞低着头,只能见到她纤长的睫毛在抖动,却叫人看不见丝毫表情。

她将盒子原样阖上,轻声道“叫您破费了。”

顾宗霖见她没有任何表示,不禁深吸了口气“你带上试试,若不喜欢自己再去换旁的来。”

他的话容辞从来没有拒绝的时候,于是略顿了顿,便依言将桌子取出来戴在了左腕上。

她转动着玉镯,伸出手腕道“是合适的。”

顾宗霖嘴角微动,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来,却又马上止住,恢复了面无表情。

果然如他所想,这白玉的颜色正配容辞,只是她的腕子太过纤细,显得手镯略有些松了。

容辞刚要褪下来,却见顾宗霖的眉头蓦地皱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悦,不由得停下了动作,向他看去。

顾宗霖眼睛看着别处,,淡淡道“既已戴上了,又何必再放回去。”

容辞手指微顿,之后只得将手腕垂下,点了点头“谢谢您费心,这玉镯很好。”

顾宗霖满意的颌首,又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纸张“是你在练字么”

“说不上练字。”容辞跟过去“胡乱抄写几首前人之作,打发时间罢了。”

顾宗霖仔细读了读,见是几首古词,多为悼亡之作,便知道她仍在为母亲去世而难过。

这几年过去,他总算通了一点人情,不再见着人家的字就点评一番将缺点道尽,而是先安抚道“你近来书法颇有进益。”,之后便提起毛笔来。

即使容辞现在情绪仍然有些低落,也记得本分,立即将清水倒进砚台,将墨汁研好预备丈夫使用。

顾宗霖沉吟了一番,之后就笔下不停的在容辞摘抄的词句旁也提了一首诗

以他的才学自然不需像容辞似的引用先人之言,他只是稍一思索,一首用词精妙、引经据典又不乏真情实意的诗词便跃然纸上,便不是七步成诗,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容辞低头一看,只见这首诗正是用春光比喻人生,劝人莫要沉浸于往日哀伤,以免哀毁过度,让亲人逝者一并担忧。

这首诗题在容辞所写的伤感之词旁,自然是有所用意,可是即使这段日子顾宗霖对她多有照拂,容辞也万万没想到他竟能放下架子,专门作诗来安慰自己

她睁大眼睛看着顾宗霖,嘴唇微微颤抖,却不知该怎么感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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