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五个小孩都吓得缩进女人的怀里,而那些女人污脏的脸上,也布满了惊恐与不安。
只有阿鼠,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尽管他并没有被特别优待,也是和那些女人小孩挤在一起,但他昂着头,得意扬扬地说道:“看着没有?这就是阿鼠的主人!只要他一句话,就有许多的人愿意为他去死!”行了一阵,远远看着容城县的城墙,他又说,“看着没有?那城墙,就是阿鼠主人的所有!”
当看着丁如晋押着这一行瓦剌人往容城而来,城墙上的军民都欢呼起来,又不是什么精锐边军,谁想和鞑子去拼死厮杀?不住有人在城墙上高呼:“丁公威武!”、“真飞将哉,当今口含天宪,若非丁公神威至此,安有御笔!”、“丁公威武!”、“威武!”
“大明威武!”丁一所能做的,也只有维持着已酸痛的脸部肌肉,努力地微笑着,回应着城墙上的欢呼声,“天子圣明,大明威武!”无论如何,提一提天子总是没错的,这一点丁一倒是从来不会忘记,天知道那不要脸的景帝,会否因此以为籍口,说丁一居功自骄?所以还是提提景帝那厮为妙了。
到了丁一入城,那欢呼声渐渐便成了:“天子圣明,丁公威武!”直到会合了从城墙上下来的钱知县,一同往县衙去了的丁一的身影都看不见了,那城墙上的欢呼仍在继续,原以为的血战,原以为的九死一生,居然都不必经历,问这些普通的军民,在这如同劫后余生的此际,安能不激动?
“归化的人儿?”钱知县去到县衙,听着那些巡检司的兵卒这么一说,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蒙古人绕了一大圈,专门来投奔大明,归顺王化的?在关外直接往大同还是宣府的兵将归化不好么?
难道是怕边将杀良冒功?
于是钱知县便提了那些瓦剌人来问,一个个都说,阿鼠领他们来投主人的,便连那四个老人也是这样的说辞,人老精鬼老灵,这四个老东西却是明白这时节说错了话,被绑得结实的自己,躲得了一刀躲不过第二刀的。
阿鼠一上来,便是气焰极为嚣张地说道:“你是什么官?你为何不给我坐?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阿鼠的主人是谁?阿鼠是阿傍罗刹的狗,是主人丁一的奴才,你可明白么?”不论是狗还是奴才,他说起来都是极荣耀的神色。
丁一本来押着这些瓦剌人到了县衙,便教文胖子等人自回工场去,自己却是有事要找钱知县商量,不过却拒绝了同去开堂的提议,就在公事房坐下等着钱知县。钱知县此时听着那巡检司懂蒙古话的兵丁翻过来的话,不禁口瞪目呆,过了半晌才苦笑道:“还是请丁公过来吧。”
边上幕僚师爷纷纷苦笑,点头道:“正当如此,东翁却是有分寸。”
因为真不知道是怎么应付阿鼠这伙人才好,若不是阿鼠报出丁一名头,那么杀了之后,报个瓦剌偷城,军民奋勇杀敌,斩首二十级,余部溃散云云,倒也不失为之一桩功劳。但这阿鼠报出丁一名头,若这般杀了,真是丁一的奴仆来投主的,可如何是好?
上得了公堂,丁如晋也不愿多话,只对阿鼠说道:“将你如何认我为主,从头老老实实说起,不得添油加醋。”阿鼠对丁一是崇拜到了极点,丁一的话听在耳中便如天条一般,哪里敢违背的?于是便从丁一如何入瓦剌营里,又如何击败他继父,再让他杀了他继父报仇……甚至到如何杀敏安、如何救英宗脱困等等也一一说了。
堂上那些巡检司的兵丁和差捕倒没有什么,因为传闻中的丁容城,本来就该当如此强悍;钱知县和那些幕僚师父却吓得不行,他们是明白人,知道传闻多有失误的,加上公文流转之间,各个衙门因着自身的需要而不断把一件事进行艺术加工,最后呈现在世人眼里的,往往跟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
便是当今的御笔,对于这些官场老油子来说,也是当不得真的。
但此时听着阿鼠结结巴巴地述说的,谁都清楚,他作为一个亲历者,一个瓦剌人,说出来的话,可是与传闻的含金量大大不同,而且看他如此崇拜丁一的模样,只怕这些事,都是真的,也就是坐在堂上文质彬彬的丁公,竟真如传言之中骁勇无双!
“丁公,这如何处置?”听阿鼠说完,钱知县越发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看着他的窘态,丁一倒是马上给他出了个主意:“鞑子归化,夺其兵器,严加看守,报上去便是了。”
养望,关外鞑子慕名来归,这算不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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