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万安说的上命,就是皇帝的命令,密旨,大约就是中旨,没有过内阁的。
要编修海图?丁一不记得历史上有没有发生过的这样的事。
于是他再问了一句:“是将海图编修成书,还是海船水手各地风物也皆录入?”
万安这次犹豫了一下,但终于还是挤出四个字:“尽启所有。”
之所以会迟疑,是因为万安也想到了丁一所想的事。
那就是皇帝要扼断丁一的根本。
如果官方组织下西洋那些庞大船队,在海上不管是禁海也好,贸易也好,丁家的船队就算现在吞并了其他海商、海盗的船只,有三十多艘大船,也算海上一方豪雄。但如果大明官方弄出那些传说数千吨的大福船来,丁一所谓的船队,就是蝼蚁,不是比喻,不是好象,而就是蝼蚁,一碾而亡的蝼蚁。
丁一轻轻地敲着椅子的扶手,这回并不是在模拟曹公的首辅气度,也不是在想怎么考万安,这是真真实实的威胁,如果只要海图,那还罢了,列出海疆炫耀武功,略有点志气的君王都好这一口嘛。
但尽启所有就不一样了,那是要研究重建下西洋船队的可行姓报告了,按现代的说法,是要立项的事情了,不是为了夸耀,不是为了留存,是已经在准备要弄这么一个项目,搜集相关信息,立项报审的节奏。
也许是皇帝眼红丁家的海贸收入,也许是皇帝不满丁一,但不如何,丁一不敢轻视大明朝这个庞大机器一旦全力运作的能量,只要这事立项了,那么丁家的经济命脉被扼断,就是一个必然后果。
丁一抬起头,望向了万安,后者鼻头颇有些湿意。
是的,万安有点后悔,他当然不是到此时才想到这一点,如果没有想通这一点,他就不会来找丁一。正因为他想通了皇帝这是要掐掉丁家的海贸收入,而丁容城这个人,马顺说杀就杀了,街头混混冲他骂几句,也就提刀就杀了。
一旦事后丁一知道,收集资料这事是他做的。
找皇帝说事不知道丁一敢不敢或是能不能,但把他万某人砍了,丁一绝对敢也绝对能!
就凭丁某人能在猫儿庄救出上皇的本事,甚至万安觉得,丁一愿意的话,完全可以杀了自己而不留一点痕迹。
并且丁某人就算被掐掉海贸收入,他就完蛋了么?
不,他不会完蛋。
他还是孙太后的义子,大司马于谦的亲传弟子,大明的功勋之臣,名动天下的英雄,江湖人见就拜口称哥哥的大侠,英国公的师父……包括是刚升到正四品明威将军的丁如玉的哥哥。他完不了,只要他别老闹腾老老实实安心做官,他仍旧是十九岁的正五品高官!
万安并不知道于谦到时也不过就是一刀,他不知道景帝撑不了几年,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能爬到首辅。
所以他来了,他来投靠丁一。
连密旨都跟丁一说了出来。
他不求升官发财。
只求神仙打架,凡人不要遭秧就好。
但出乎他的意料,丁一终于开口了,说出的话,万安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丁一说:“海图及其他资料图表在所处?船舶司?不管在哪里,今夜是会起火的,焚烧过半,至少船舶资料十不存一。编修万安为义士所救,或是焚身火海呢?”丁一闭上眼睛良久,睁开眼摇了摇头笑道,“我不知道。”
“我不想跟你打哑谜,因为我没那样的习惯。海图我不需要,我要所有原版的船舶图纸,天亮之前放在我这里。如果它们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我相信你的人头会出现在这里,不带身体。就这样,去办吧。”
万安只觉汗如雨下,这丁容城,果然一旦发姓,全不讲理!这是要他抗旨不遵啊!
这时却从外面奔进一个身着监察御史官袍头顶乌纱的人来,一入得内跪倒就拜,口中称道:“门下沐恩小的徐某万叩头跪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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