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增皱眉:“要惹也是你惹的,我可没惹什么事儿,不过实话实说,还有错了”
施和霖看着四皇子低声说:“他们……他们是……”
四皇子开口道:“我是四皇子,两位郎中,多有得罪。”他起身也向苏婉娘行礼:“这位娘子……”
苏婉娘忙规矩地行礼道:“见过四皇子。”
四皇子表情僵硬,沈汶笑眯眯地说:“我可不认识什么四皇子,还是叫公子哥哥吧。”过来行了个礼。
四皇子马上反应过来,对苏婉娘和众人说:“请呼我蒋公子。”不摆身份,也能近些。
苏婉娘抿嘴一笑,知道这个少年十分懂事,再次施礼说:“见过蒋公子。”盈盈之中,自有风流。四皇子也对苏婉娘行礼,就如一个普通的少年。
苏婉娘直起腰,就板了脸,看着四皇子说:“既然知道了公子家中不容易,公子的腿就更该治。”
施和霖皱着眉,段增却点头说:“对,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四皇子叹气道:“你们都不知深浅,这是人命关天的事。”
段增撇嘴:“你也就比我大两三岁,怎么倒像比我师傅还老。”
施和霖说:“老怎么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不听不行啊!姜是老的辣……”
段增摆手说:“别理那帮老菜帮子!他们都特别胆小怕事……”
施和霖气得推段增:“你说什么呢你!师道尊严懂不懂!你这是犯上作乱!”
段增对施和霖说:“你要是拦着我,我这就出走!你信不信!”
施和霖结巴了:“干嘛……干嘛……要走我们不还在商量吗”
段增不理他,扭头对四皇子说:“你别这么东怕西怕的,怕的事儿,来了也躲不开。你不怕了,就不会发生了!”
沈汶在一边说:“就是呀,你若是怕被发现,腿接好了,还假装是瘸子不就行了”
一声“瘸子”,让四皇子又红了脸,丁内侍点头低声说:“对呀,先治好,别露出来就是了。”
四皇子苦笑:“你们不懂,我怕的这百日中会出事……”
段增昂头:“我不懂出事能大过死去!我四岁时,父母满门被杀,我趁着乱,趴在仆人的尸体下才没死。他们走了,我溜到街上,见什么就捡什么吃,一直到我碰到了我的傻师傅……”
施和霖一副要抹眼泪的样子:“可怜的小宝宝,还没马车底座高,那个脏样子……你说谁傻!我捡了你还是犯傻了诶你怎么会记得那些那时你才多大!”
段增翻眼睛:“我当然记得,我记得我父母的样子,我还知道那些人是谁!有时,家人就是仇人!我懂得!我一定把你治好!决不能让你的仇人们得逞!”
四皇子还是摇头,苏婉娘低声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们,别担心,我们会安排好的。而且,你看,你三哥的母亲正病着,这说明对方现在没有对付你,正好可以趁机给你治腿。”
沈汶一脸崇敬地看着苏婉娘说:“婉娘姐姐可聪明了,一定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谁也查不出来。”
四皇子看着苏婉娘,更坚决地摇头:他可不能连累了她。
苏婉娘不看四皇子了,对着丁内侍说:“我们就这么定了,二月二,把这位公子带到观弈阁。就是把他迷倒了,也要带他去那里。到了那里,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办。后面的,你按着做就是了。”
丁内侍点头说:“好,我一定办到。”
四皇子皱眉道:“你敢!”
丁内侍对着四皇子满脸放光地笑:“我们……回去吧!各位,先告辞了。”却没说敢不敢。
不等四皇子说什么,屋里的人都同时行礼告辞,四皇子摇头说:“不能!”
苏婉娘对丁内侍一点头,丁内侍扶着四皇子往外走,一边回头说:“如果有用钱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苏婉娘说:“你劝劝你家公子,别这么固执。好好配合大家,不然就连累了大家。”
四皇子急着说:“我就是不想……”
苏婉娘对他摇头:“不用多说了,我们大家都拿定了主意。”
四皇子知道不能改变,皱着眉急切地说:“你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别……”死了!
苏婉娘看了眼沈汶,见她微微点头,就说:“你放心吧,我们会做到天衣无缝的。”示意丁内侍带着四皇子离开。
四皇子一步一回头,被丁内侍连拉带扯地领出了屋子,苏婉娘送他们出去,关了院子门,回来又关了房门,严肃地对着施和霖和段增说:“这可不是儿戏了,我们只有把这事办成才行。”
施和霖有些害怕地说:“这……这能成吗”
段增却摩拳擦掌地说:“一定能成!我们好好合计合计!”
他们把计划详细地说了,又给每个人分了工,说清了各自的准备活动。再说好五日一聚,到这里来碰头,才准备分手。
沈汶将段增拉到了院子里的墙角处,小声地问他:“你能给那个公子驳骨,是不是因为你能看见”
段增终于被吓住了,表情僵硬地回头看了看院子里正谈话的施和霖和苏婉娘,也低声说:“你怎么知道的”
沈汶一笑:“猜的。”
段增看着这个小女孩,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小声问:“你不觉得我是妖怪吗”
沈汶惊诧地说:“当然不是,你是仙人呀!”
段增差点哭了,看着沈汶说:“真的!”
沈汶快速点头:“只有仙人才会看到。”
能透视人体,后世所谓的特异功能,其实就是人脑中的一处信号频率比常人快而已。有人生来就有,有人经过后天的习练也可以达到。沈汶自己就能,当然不会说是妖怪。
段增抬头道:“我就知道我活下来不是因为我的命硬克死了所有的人,是因为我是天上下来的神医!”
沈汶再次鼓励:“对!你是神医!”她又小声问:“你说家人就是仇人,难道杀了你父母的人是家里的人”
段增看着院墙说:“我祖父是名医,手到病除,我父亲是最小的儿子,也是从小就成名了……”
沈汶突然了悟:“你父亲的兄长们却不能!”只有段增的父亲继承了天赋,而其他人却没有……
段增面孔扭曲:“我父亲是幼子,比他们小很多。他们不想让他当家主,还有那些田产和药店……”
沈汶理解了段增为何这么坚定地要给四皇子治腿,他自己的情形激起了他对皇家内斗的愤怒,想治好四皇子,就如同给自己出了口气一样。
院子里,苏婉娘远远看着在墙角嘀咕的两个半大孩子,低声问施和霖:“这位小郎中甚是有趣,施郎中是怎么捡到他的”
施和霖也小声回答:“我有一年去南边收药材,在一个大城外的村边看到他。他像个泥鳅一样,当时正在拔草吃,可他拔的是可以吃的草药,我就让他过来,问他家在哪里,他说没有,父母都死了,我就带着他回来了。你说,我一辈子也没往南边去几次,偶尔一次就捡了个宝贝回来,我的福分匪浅哪……”他捻须感慨。
苏婉娘想到两个人的争吵:“宝贝你们两个吵的那么厉害……”
施和霖怕段增听见,压低了声音说:“那孩子是天才,药材不知道名字,却知道药性。我只教了他两年的药理和经络,他七八岁起,什么病让他看一眼,八九不离十。什么病都敢治不说,拿起针来就敢扎人,一刺一个准儿。还敢用险药,只是用药的计量方面要指点些。我就是用‘师傅’的名头压着他,逼着他和我在一起,我也好学点他用药的方式。他总想着要离开我,走遍天下去行医,我现在还能拦拦他,可过几年,他长大了,肯定就会真的走了……”他突然有些哽咽,又说道:“我只能自称他师傅这几年,以后可不敢说是他师傅的,免得人们说我无耻……”
苏婉娘看着施和霖说:“郎中是个好人。”
施和霖笑了:“谁不是好人呢小娘子也是好人……”
他们聊完了,施和霖和段增走了,苏婉娘去叫了那个雇的妇人来,然后与沈汶一起回了侯府。
沈汶让苏婉娘有时间去打听江南有没有著名的传世医家,问问有没有被灭了满门的。苏婉娘知道沈汶事无巨细都会留意,就都记下了。
沈卓和沈湘到了晚餐时才回了府。沈卓鼻青脸肿,一副被暴揍了一顿的样子,沈湘脸上也好几道子红印子。晚餐席上面对着老夫人探寻的眼神,两个人只说到城外骑马,进了灌木丛,沈卓被摔着了,沈湘被树枝划了几下。
饭后,出了大厅,见沈毅他们和沈卓一起走,沈汶追上沈湘,挽了沈湘的胳膊小声问:“是怎么回事呀”
沈湘看着小个子的妹妹说道:“你回去睡觉,别管闲事!”
沈汶用甜腻的语气耍赖道:“你不跟我说,我可不让婉娘姐姐去找你玩了。”
沈湘想到还得和苏婉娘研究四皇子的事,只好无奈地小声说:“三哥要跟三皇子比摔跤,三皇子正气不顺,这不在找死吗自然被三皇子打得半死,我只得去劝架……也被抓了几下。”她脸红了。
沈湘可不能告诉沈汶,她见三皇子把沈卓按在地上乱打时,过去使劲抱住三皇子的臂膀,他怎么甩也不放手。结果三皇子一把推到她的胸上……三皇子一愣神儿,被沈卓顺势反扑,挣脱了,反而把三皇子翻到在地。三皇子只好重新与沈卓翻滚揪打,不久,沈卓又处下风,沈湘只好再次去拦阻三皇子对沈卓饱以老拳……
那三皇子临走时,没说一句道歉的话。但看着他驼着背骑马远去的身影,沈湘一点都没有怨他……
沈汶没有再追问沈湘,而是自己琢磨:前世,自己真的是个八岁的孩子,还是个不喜欢侯府的变扭的小女孩,根本不关心周围的事情。前世陈贵妃病着乃至死去时,沈卓是不是也去宽慰了三皇子两个人才成了默契之交,最后一起死在了山崖下而沈湘是不是也对三皇子心怀同情,而后一直没有嫁人,直到与三皇子一起出征,死在了战场
这次陈贵妃看来也无法避免死亡,而且时间还提前了!沈汶感到深深的内疚,她知道这其中有自己的问题――激怒了太子提前下手。
她感到有些惶恐了:事情的发展渐渐脱离了她的掌握。她原来设想的是针对对方的行为,一个一个地解决。可现在,有的人她救了,有的人她没救成。有的人还像以前那样出现了,有的人原来没有出现,也出现了……
沈汶心中发虚,老老实实地回了院子,让苏婉娘出去与沈湘商量事情,自己打坐到了深夜。
苏婉娘和沈湘说了安排,然后说沈卓已经知道了四皇子的事,就把他包括在行动里,其他人,大哥和二哥都先别说了。说了怕他们拦着,而且人多口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是沈汶的意思,苏婉娘当然不会说出来。沈湘同意了,答应私下去找沈卓商量。
同样的深夜,陈贵妃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