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菜做的好极了,李婶。辛苦你了。”静漪说。
李婶端着瓷碗,听到静漪这么说,对静漪福了一福。
“你是旗人”静漪问。
李婶摇头。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来。是个老人儿,也许只是手艺像他。”静漪温和的说道。
李婶面上立刻有一丝惊慌,但看得出来她是想掩饰住的。
突然间电铃响,李婶说:“这么晚了还有客人来吗”她去开了门。
老李进来通报外面有位军官到访,说是陶小姐病重了,要请先生过去。
等在门厅内的年轻军官见了她,立正敬礼说他奉命前来请程先生走一趟。
静漪没多问也没顾上换下礼服,便跟着上车,还是李婶追出来给她送上大衣。
车子开出程公馆大门,行驶的很快。
夜晚的街道上,只听到呼呼的风声。
静漪问道:“遂心到底怎么样了今早出门还好好儿的,这会儿怎么又病了是在外面着凉了,还是吃了什么不合适”遂心是活泼泼的被陶骧带出去的,不该欢欢喜喜的送回来他是怎么照顾女儿的还是只顾着他自己的事了
静漪心急之外多加了几分焦躁。
但坐在前面的司机和军官都沉默,没人回答她。
静漪等了片刻仍没有得到答复,心里陡然生出疑惑来。
她借着路灯投进来的光,观察着右前方的年轻军官。军服和军容都极整洁服帖看不到他的手,也许正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静漪拨开车帘,从黑暗中辨认着路径。
这绝不是去图家的方向。
“你究竟是奉谁的命令来的”静漪问。她对来人身份可以做出诸多的猜测和判断,都不如提问来的简单。
“鄙人是陶骧司令的上尉副官路四海,奉命来请程先生。”路四海不卑不亢的回答。
陶骧静漪紧了紧大衣的襟口。
她试图从容的将大衣腰带挽成一个好看的蝴蝶结,就像她动完手术轻巧的挽结那样。但她低着头挽了好几下,那长而柔软的如丝绸似的羊毛料腰带,仍没能系到一处去。她只好一只手攥了一端,停在那里。
路四海原本预备着程静漪有激烈的反应,见她安之若素,有些意外。
“程先生,请不必担心。我们不会伤害您的。”他和颜悦色的说。
“不,我并不担心这个。”静漪也温和的说。
车子行驶在深邃的道路上,两旁的树茂密而枝杈低矮,几乎垂下可摩擦到车顶。但其实应该没有那么矮,只是程静漪两眼望着车灯照亮的有限的空间里,觉得越来越压抑。
在一扇大门前停了有几分钟,这几分钟无比的漫长。
黑漆的大门反射着车前灯光,和地面汇成一派白色,亮是亮的,亮的人心里都跟着空洞起来。是种不知前途如何的空洞。
静漪在大门开启的一刻闭上了眼睛。
车子又往前开了大约一刻钟,才停下来。
路四海回头看看仍旧闭目养神的程静漪,先下车,替静漪开车门。
“程先生,请下车吧。”他说。
静漪坐了一会儿才迈步下车。
她终于将腰带系好,手抄在大衣口袋里,远远的望了一眼这幢房子。
“程先生,您请。”路四海站在她的左后方,轻声提醒。
寒风吹进静漪的大衣领口,彻骨的冷意袭来。
这冷意随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近这幢大宅子,而更加的深切。待她站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手几乎已经僵硬。
路四海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也许刚刚跟随在她身后走进这里的时候,他说过什么,但她根本没听到,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这大宅子仿佛会吸声,一进入这里,她的耳朵里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包括她自己的脚步声、心跳声她有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急。在这么安静的地方,她应该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但是没有。
大理石地面铮亮,映着她的倒影也反射着头顶巨大的水晶灯的光芒,让她眼睛被强光照耀,眼前一阵发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适应这亮的令室内几乎没有一处阴霾的金碧辉煌。仿佛置身百泉宫,花园里的喷泉都似亮晶晶的银河叮叮咚咚的,很轻的音符在跳跃,是优美的、优雅的,让人想让人翩然起舞的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