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追上去我没有什么犹豫,但是在距离上着实犹豫了一下。
最开始我远远地在能感知灵压的主人前行方向的距离边缘,把探查神经展开到最大。再要接近,我的本能开始对我的愚蠢叫嚣了,所以我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停在这个距离,犹豫起来。
说起来,我并不是因为想做什么才追上来的,之前濒死时候的大脑也根本没办法支撑那么复杂的思考。我只是单纯地,不知道为什么,萌生了“不想让它就这么离开”的念头。虽然结果是同一回事,动机却单纯过头了。
所以其实,停在这个距离也可以。
但是这么远什么都看不到。
沙丘还是沙丘,夜也还是夜。这片看惯了的景色。
于是我开始跑。
在这片没有尽头的沙漠里,我是第一次向着确定的目标奔跑。
风刮过虚洞的时候稍微有点凉。
看到它背影时的欢欣,和我濒死时目视它出现的激动如出一辙,丝毫不减。这份喜悦算是什么但虽然不理解,我却是喜欢的。我是说,喜悦。
再从背后接近就实在太像是偷袭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我猛地想停下来,却跑得太快,斜着跑了小半个圈才慢了下来。
停下来又想,既然我可以确定它的位置,它大概也可以,怎么可能偷袭呢。
大脑转得比身体慢算不算一种病啊。我有点挫败地扒拉脚边的沙子。
但它的脚步没有因为我追上来而有丝毫的停顿。
他不在意啊。啊……说不定其实它不知道我正跟着它,毕竟我的灵压和它比起来弱得可以忽略不计,也许根本就感觉不到呢。两种原因其实都不怎么让人高兴。
虽然我也知道,在力量上占绝对优势的虚确实没有在意其他虚的必要。
跟了一会儿,或许没跟多久,我就已经失去了耐心,对着那只虚的背影发出又长又悠远的呜鸣。
我想对它声明我的存在。我想让我的存在被谁知道。
对虚来说,这种程度的意义就足够了吧。
但是这个举动实在是,草率得可以。
怎么说呢,跟上来的动机是很简单,但这个举动的意义却要复杂得多。我现在做的事情也是。
追上来嚎叫,可以算作表达交流的意愿,可以算作挑衅,也可以算作呼唤。我倒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里减去咆哮的味道了,但不管怎么想,最可能的还是被当做宣战。而比起什么都让人不能不在意的是,我可能会被杀掉。我做的事,就是大写的“不要命”。
跟在在一只轻轻松松就可以杀掉自己的虚身后,可和在虚圈漫无目的的散步有太多不一样了。
我刚才是想着能被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杀掉也算不错;可我却不是追上来寻死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死。
所以刚出声我又后悔了,把叫声的尾音别扭地吞了回来。
但它置若罔闻。
啊,也是意料之中。
我又扒了扒沙子,看到白沙被我划拉得留下了长长的痕迹。我回头看去,沙地上是那只虚的脚印,我的脚印,还有我爪子的划痕。
如果一直顺着直线走下去,说不定会走到虚圈的尽头吧。
我一边想,一边反省自己的荒谬。
它并不停歇。
这是我在打了一个哈欠之后发觉的事情。
虚这种生物虽然一点也没有活物的样子,但我见过的虚,连带我自己,也还是会累的。困的话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小睡一下也不错,反正时间多得用不完。如果有别的虚靠近,本能会作为警铃叫醒我们――而且真要没醒过来,其实也无所谓。
但它并不。
一直到现在,我没有看到它有一丝疲倦的样子,更别提打哈欠伸懒腰。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它会看看,但也只是随意地看看,步伐没有一丝改变。那样子让我想起我刚见到它时候的样子,它也是瞥了我一眼,就接着前行了。
只是这样……走着,走着。
我意识到我比我想象的还天真。
嘿,别说会不会被视作挑衅杀掉了,跟不跟得上它都还两说呢。
我真是弱得可以。
……说不定这只虚并不是虚,而是一种现象呢,就像沙暴一样,而且它是人形的,我从来也没见过人形的虚,对吧
怎么可能。
我忍下下一个哈欠和脑袋里乱窜的想法,把注意力放在踏出的每一步上。只要能一直踏出下一步就不会停下,这样的话,说不定睡着了我也会接着走。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