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江令宛的的确确要捐一千两。”江令宛话锋一转,笑道,“但是我,白衣笑笑生准备捐二十万两。”
陆明珠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呆了呆,然后像被针扎了似了“嗷呜”一声跳了起来:
“你、你、你,你竟然是白衣笑笑生!那个连续三年,一年捐款比一年多的白衣笑笑生!”
皇家寺院白云寺,年年都会接到朝廷拨款、善心人士捐款,用来救济贫苦百姓。许多达官贵人也以能在白云寺善人榜上有名而自豪。
只要捐上两三万拿到某一年的头名,就可以吹嘘自己是善人,吹嘘许多年,证明自己做过好事。
所以,年年的头名都在变。大家也知道,大部分人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好名声,所以才想得头名,基本得了头名之后,次年会象征性的捐一些意思一下。
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必再出银子了。
这是心照不宣的惯例,大家都懂。
但是这种默认的惯例,竟然在三年前被打破了,那一年正是李太后生病去五台山养病的第二年,汾阳长公主到白云寺给李太后祈福,说只要李太后凤体好转,她便捐出银子三万两还愿。
三万两,足够做白云寺善人榜的头名。
大家知道,汾阳长公主是对第一名志在必得了,是为李太后祈福,也是要彰显自己的孝心。
不料这孝心成了笑话,因为有一个名叫白衣笑笑生的人捐了五万两,硬生生压了汾阳长公主一头。
汾阳长公主气得要死,要找白衣笑笑生寻衅生事,可惜白衣笑笑生是化名,根本找不到这个人。
汾阳长公主就问白云寺主持,主持不愿意说。白云寺是皇家寺庙,主持是洪文帝钦点的得道高僧,他不说,汾阳长公主拿他没辙,只能忍下了这口气。
她想,这个白衣笑笑生既然捐这么多年得了头名,一定是想得一个好名声,只要他一露头,她就好好收拾他,让他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不想等了整整一年,也没看到白衣笑笑声露面,此人消失了,突然出现,突然消失,让人反应不及。
汾阳长公主就把这件事压下,不去想了。
到了第二年,汾阳长公主捐了五万,自认为万无一失了,毕竟白衣笑笑生已经做了头名,不会再来了。
然而这一次,汾阳长公主又被打脸了。
白衣笑笑生捐了整整十万两。
汾阳长公主那个气呀,气得要炸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白衣笑笑生在捐了钱之后,又一次销声匿迹。
大家暗地里嘲笑,说汾阳长公主是花钱找羞辱,钱花了,好名声没落着,脸还被人打肿了。这一定是汾阳长公主的仇家干的,否则谁会这么大手笔捐钱做好事不留名,非要汾阳长公主难看呢。
就连汾阳长公主就怀疑是永平侯原配夫人莫氏娘家人故意打她的脸,给莫氏出气。
汾阳长公主开始找莫氏的麻烦,莫家也有人为官,他们没有跟汾阳长公主对着干,而是在莫氏祭日的时候到宁家祖坟去了,浩浩荡荡几百人,跪在莫氏坟前哭。那叫一个声势浩大,嘶声力竭,连御史言官都惊动了,纷纷上折子弹劾汾阳长公主。
汾阳长公主毒杀莫氏一事,洪文帝心知肚明,这事皇室本就理亏,汾阳长公主不思低调收敛,竟然还主动找莫家的麻烦,让洪文帝十分不喜,他喝令汾阳长公主向莫家赔礼道歉并禁足两个月。
汾阳长公主丢人丢大了,彻底息了做白云寺善人榜第一名的心思。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结束了,没想到第三年,白衣笑笑生又出现了,他又捐款了,这一次依然是十万两,名字被高高写在善人榜的榜首。
这一次,大家都明白了,这个白衣笑笑生的确不是莫家人,也是故意针对汾阳长公主,人家做好事不留名,单纯为了捐银子。
只不过汾阳长公主倒霉,所以撞了上去。
除了白云寺的主持法玄大师,无人知道这位白衣笑笑生究竟是何方高人。
京城一直流传着白衣笑笑生的传说,有说他是富家子弟,有说他是高门贵公子,也有人说他是某位皇子,还有人说他其实是江南巨贾,总之不一而足。
虽然大家不知他究竟是谁,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名气,不影响大家对他的敬佩敬仰。
他是真正的做好事不留名,与那些沽名钓誉之徒不一样,这才是真正的善人。
有人去问法玄大师,白衣笑笑生究竟是谁。
法玄大师说,白衣笑笑生是化名,是马甲,之所以穿了马甲捐款,就是因为他不想出风头,不想树大招风。
对于大家的问询,白衣笑笑生有一句话委托法玄大师转告众人:扒人马甲如杀人全家。
法玄大师希望大家不要去扒白衣笑笑生的真实身份,让他安安静静地生活。因为马甲暴露之时,或许就是白衣笑笑生消失之日。
大家一致默认了这个规定,不去猜不去问。
转眼三年过去了,今年是第四年,所有人都再等,想看白衣笑笑生今年会捐多少。
就连陆明珠也曾对白衣笑笑生表示过仰慕,说他做好事不留名,一听名字就知道白衣笑笑生是个风采出众、白衣飘飘、笑容温和的浊世翩翩佳公子。
这会子听说江令宛就是白衣笑笑生,她可不就炸了吗
“好你个宛姐儿,干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不通知我!”陆明珠在江令宛肩膀上捶了一拳,恼道,“看我夸赞白衣笑笑生,你是不是很得意”
江令宛含笑点头:“是啊,是挺得意的,没想到我这么受欢迎,连大名鼎鼎、眼高于顶、目无下尘的明珠郡主都对我芳心暗许,难道不值得得意吗”
陆明珠红了脸,推了江令宛一把:“去你的,谁对你芳心暗许了,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江令宛哈哈一笑,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萧湛不告诉自己他就是水木先生了,因为有一个人仰慕你,天天在你面前说尽甜言蜜语、夸赞之词,这种感觉真是很爽很美妙。
若不是陆明珠年岁大了,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怕她真的芳心暗许,她一定不会告诉她,而是选择继续隐瞒,继续享受这种美妙幸福的滋味。
“虽未芳心暗许,亦不远矣,你看你都恼羞成怒了。”
陆明珠冷哼:“谁恼羞成怒了,我是气你干了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我跟静昕,不带我们一起干,你还是不是朋友了”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现在你们跟着我一起干也不迟。”江令宛笑道,“正好你来了,我便劳烦明珠大郡主把这个秘密告诉静昕,三天后,我可能要到白云寺灾民救助房那里派发治疗瘟疫的汤药,你跟静昕一起来给我帮忙吧。”
陆明珠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办妥了。若静昕知道你就是白衣笑笑生,恐怕比我更惊讶,我这就告诉她去。”
陆明珠迫不及待想看程静昕的反应,欢欢喜喜地走了。
萧湛进宫去了很久,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到图南院。
江令宛坐在卧房的临窗大炕上,面前放着一张炕桌,炕桌上铺了字,她一手托腮,一手执笔,正在思索什么。
炕桌上放着一盏罩子灯,灯旁的细颈瓶里,插着两枝山茶花,一枝含苞欲放,一枝怒放枝头。
小姑娘就坐在那里,像一副美好温馨的画卷。
萧湛看着,心里温暖,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在写什么,这么认真”
他大步走了进来,声音却不由放软了,十分的温柔。
听到他的声音,江令宛抬起头来,看萧湛已经脱了外衫,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把外衫挂在屏风上。
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江令宛却觉得心里很甜很温暖,因为这样的萧湛不是高高在上的狠厉金吾卫指挥使,不是不近人情、冷漠犀利的定国公府萧五爷,这个时候的萧湛就是一个普通的丈夫,她是他的小妻子,他忙了一天从外面回来了,跟她说话过日子。
这种踏实安心的感觉是之前从来没有的,跟萧湛在一起,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一生,真的很好。
笑容从心里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江令宛的回答也很温柔:“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在理头绪。”
她端坐着,身姿很优美,天蓝色绮绫短褂,白色绣蔷薇花的挑线裙,细细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乌黑油亮的头发挽了个纂,通身上下没戴任何首饰,只在发髻上簪了一朵酒盅大小的粉玫瑰,整个人又放松又温馨。
萧湛看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走过来,亲了亲她的唇。
本想浅尝辄止,但小姑娘甜美极了,他们大半天没见着,萧湛想她了,便舍不得放开,亲了好一会。
“在家无不无聊”/“宫里的事妥当了吗”
在松开的一瞬间,两人异口同声问了出来,又望着对方笑出了声。